隨心所譯

原作者：一之瀨敬子
原文取自：咒泉洞
原文名：雪夜幻想



一、夢玉


在寒風呼嘯而過的二月午後。
有個一邊拉起外套衣領，一邊小碎步走著的少女。
「還在下啊…」
抬起頭來，很哀怨地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呼地吐出白色的嘆息。
堆積在一旁鐵絲網牆上的雪塊接二連三地落至地面。平時都會像是貼在上頭的那道身影，今天卻不見蹤影。
「真是的…那個傻瓜，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麼。根本沒必要在這樣的大雪中修業的說…真是瘋狂。就算說身體變遲鈍了，也不需要和伯父在這波寒流中到山裡面去吧。而且還翹掉學校的課。」
自空中飛舞飄落的雪花無聲地，靜靜地覆蓋下來。宛如失去一切鮮豔色彩的白色世界。他不在的世界，看起來是如此的乏味無聊。
腦海中不斷浮現的，都是被關在山裡面的未婚夫˙亂馬的事情。平時雖然總是在吵架的未婚夫，一旦不在的時候卻覺得少了些什麼。甚至還興起了『他會不會死在這場雪中』諸如此類多餘的擔心。
少女垮下了肩膀。

就在這個時候。
「亂馬還是沒有回來嗎？」
從背後傳來一個耳熟的少女的尖銳聲音。
那就是稱為情敵的珊璞。她為了確認亂馬在不在，每天都會在放學的時候前來打探小茜的情形。今天應該也是在送外賣的歸途中吧。她的手上提著提箱。
「珊璞…妳…在這樣在雪地裡騎腳踏車沒關係嗎？」
小茜半呆然地回望著珊璞。因為在冰凍的雪道上騎自行車，就常識而言是難以想像的行為。而這位少女卻若無其事地做著。
「無所謂。女傑族村的雪都會積得更深。而且我和小茜妳的鍛鍊方式，在根本上就是不一樣的。」
珊璞微微一笑，轉動車頭改變方向。大概是認為亂馬不在的話，就不想和小茜再聊下去了吧。她在這方面的行動，倒是做得相當阿莎力。
此時，在珊璞反轉方向的那一頭，有一位老人正搖搖晃晃地在雪道上走著。

「危險！」

珊璞的自行車前輪失去平衡地朝著那位老人的方向直駛過去。

小茜想都沒想就躍了出去。雖然對自己的運動神經極具自信，不過現在是在雪道上。在抱住老人飛到一旁為止都做得很好，但是取得受身的時候，卻在一旁的消防水桶前跌了一跤。
喀啦喀啦！啪沙！
響起了無情的響聲，小茜被水桶裡的水從頭頂給澆了下去。
「好冷！」
這是當然的。不但因為身在場雪之中，而且又有如此冰冷凍人的冷水。整件制服全都溼透了。
「小茜，不要緊吧？」
珊璞坐在自行車上窺看著小茜。
「我、我沒事…這種程度，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位好勝的少女對情敵虛張聲勢道。
「我送妳回家吧？」
「拜託…在這樣的雪道上，兩個人騎腳踏車太危險了吧？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對了，老爺爺，您沒有受傷吧？」
小茜向被拋在一旁，驚恐害怕的老人詢問道。
「我沒事。託小姐的福，我還活蹦亂跳的呢。」
老爺爺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起身。
「太好了…珊璞，妳騎車也要小心點喔。在這樣的雪道上騎腳踏車，隨時都可能會發生危險或困擾的事情的。」
然而，當她這麼忠告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不負責任的少女的身影了。
「真是的，完全沒有在聽人家說話。」
小茜站起身來，埋怨道。
「小姐…妳沒事嗎？有沒有受傷呢？」
老爺爺一邊瞇起眼睛，一邊詢問道。
「我沒事。雖然有點失敗淋到了水，不過我沒有受傷。」
小茜邊說邊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睛。
「因為我這個老糊塗，真是對不起啊…」
「哪裡，不對的人應該是珊璞才對。老爺爺並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啊。」
小茜微笑回應道。
「要不是因為雪實在是太漂亮了，不然實在不應該到下界來的…」
「下界？」
這是一個未曾耳聞的詞彙。
「呵－呵呵。請不用太過在意。就當作是老糊塗的玩笑話吧。對了，小姐。」
「是的？」
「雖然這不算什麼謝禮…」
一邊說著，老人一邊將一顆奇怪的玉交給小茜。是一顆在乳白色的大理石上全是綠色縱線的玉石。
「這怎麼好意思。不用什麼謝禮的，我祇是…」
小茜以偶然路過為由辭退。不過，老人一邊微笑，一邊輕輕地搖搖頭。
「請不要這麼說，這祇是我的一點小心意。算是老人家的自我滿足吧。」
他邊說邊讓小茜的手握住玉石。
「這叫夢玉。是可以映照出小姐妳希望的時代的世界的東西喔。」
「希望的時代的世界…指的是可以看到未來的玉嗎？」
「哎呀，不祇限於未來喔。也可能是過去。也可能會回到過往那段古老美好的時代，因而沉浸在鄉愁裡呢…不過，如果是小姐的話應該不是過去而是未來吧…畢竟妳還沒有經歷過可以令妳懷念的人生經驗。」
老爺爺如是說，笑了笑。
「夢玉啊…」
「或許說正如其名地可以讓妳作夢會比較合適吧…如何？就當作被騙地試試看吧。放在枕邊，今晚睡覺的時候就會夢見了。因為夢玉祇能用一次，所以不會有什麼很大的損失。祇要天一亮，就會變成一顆單純的玻璃球…去看看有什麼樣的現實正等著妳吧？」
被半強迫地塞下，小茜收下了那顆玉石。不用說，對老爺爺交代的效果之類的事情仍感到很懷疑。

「總覺得，好像是個很不可思議的玉…」
沿途中，小茜凝視著手中的玉石。玉的壁面映射出自己正注視著玉的臉。
接著，『哈啾』地打個噴嚏。鼻子的內部蠢動著，感覺很不舒服。
哈啾！
又打了一個噴嚏。
背脊突然寒顫不止。
「開始變冷了，趕快回家吧。」
小茜飛快地趕回家。

「小茜，妳感冒了嗎？」
小霞很擔心地看著小茜。小茜的臉比平時來得紅潤，有點微腫。
「呃、嗯…好像是。」
「今天早點休息吧。」
小霞一邊收拾晚餐，一邊吩咐道。打從回到家之後，寒顫似乎也無法停止。食慾也很自然地衰退了。
「像小茜這樣有著一副頑強身體的人也會感冒啊？」
嘴巴很壞的二姐邊說邊啜飲著茶水。
「感冒初期得特別小心喔。」
亂馬的母親˙佳香邊說邊拿出一顆黑色顆粒。
「這是什麼？伯母。」
「早乙女家的家傳萬能藥˙萬金丹喔。」
這麼說來，之前有次感冒的時候，也曾從亂馬那裡拿到這個藥－小茜回憶起來。雖然味道很難聞，效果卻很顯著。
「謝謝您，伯母。」
小茜將藥含在口中，和著佳香遞過來的白開水一同吞下肚去。
藥物討厭的味道緩緩地擴散開來。畢竟良藥苦口，難以下嚥的藥總覺得是彌足珍貴的東西。
「吃了藥之後，暖呼呼地去睡一覺吧。」
小霞一邊用抹布擦拭飯桌，一邊說。
「那我去睡了。」
小茜倏地站起來。總覺得有些頭昏眼花。似乎開始發燒的樣子。
「亂馬君無法去探病真是可惜啊。」
小靡似乎仍意猶未盡似地對小茜說道。
「姊姊，妳很吵耶！！」
小茜瞪了小靡一眼。明明不想去在意的，為什麼這個姊姊就老是喜歡說些擾亂人心的話呢？
「總之，趕快去好好休息吧。畢竟伯父已經有聯絡說明天就會回來了，對吧？小霞姊姊。」
小靡一邊呵呵呵地笑著，一邊看著妹妹。很明顯在期待小茜的反應。這個姊姊的人為真是有夠壞的。
「晚安！！」
小茜絲毫不予理會地火速返回自己的房間。

「亂馬明天會回來。」

雖然在客廳為了不顯露出反應而硬是按耐住，仍感覺到心臟撲通地跳了一下。是在期待他的回來嗎？
「真是的，就算他一直沒有聯絡，我還是一樣很有精神啊…」
這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的話。小茜向天花板吐出一口白色的嘆息。背脊又再度打起寒顫。祇有全家人都聚集在一起的客廳比較溫暖，單人房內寂靜的空氣也很寒冷。這棟房子因為有點破爛的關係，通風太過良好，很難溫暖起來。是典型的木造日式房屋。
一望向窗外，可以看見白色的塊狀物輕飄飄地飛舞飄落。
「又下雪了啊…難怪覺得很冷。大概會發布異常低溫特報之類的報導吧。」
在幾乎凍僵的寒冷中，小茜換好衣服，迅速鑽進被窩。棉被剛開始也是非常冰冷的。不加思索地按下電暖爐的開關。因為腳指頭覺得冷的話，就無法睡得好。
「果然是發燒了吧…」
雙頰感到異常的躁熱。偶然抬起頭，看到了傍晚時分，自老爺爺那裡得到的夢玉。它彷彿注視著這邊似地，正從桌子上方俯視著自己。總覺得，在那顆小小的玉石中潛藏著什麼東西的樣子。決不是陰氣之屬。是一種好像佛壇或是神龕裡面的感覺吧？
「討厭…我也真是的，果然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吧。」
小茜忽地將視線從玉上頭移開。
這個時候還是老實一點，乖乖睡覺吧。
「不知道他回來之後會說什麼呢？應該會說『真是活該－』吧。他才不是那種會說『不要緊吧…』這種溫柔體恤的話的人呢。」
小茜一個人很開心地微笑著。那個蠢蛋根本就不可能說出一句溫柔的話。
「亂馬…就算長大以後，一定也是那麼的不善交際，不懂禮貌，老是忽視我的存在，一點也不溫柔吧。」
小茜在被窩裡一邊尋思，一邊喃喃自語。
「長大以後，我們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應該不會有什麼大改變吧。住在一起的事情也是，是住在一起呢？還是沒有呢…就連他到底有沒有結婚的意思都很令人疑惑…唉…」
仰望著天花板。床頭燈照耀著自己。
「亂馬，有治好變身體質嗎…我們，到底會變成什麼樣的大人呢…總覺得有點想看一下未來的世界…」

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吧？頭腦昏昏沉沉的。想要再多作思索是很勉強的。
所以並沒有察覺到。夢玉正因為她所說的話起了反應，開始微微地發出綠色的光來。
小茜一邊發出寢息聲，一邊進入淺眠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