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譯

原作者：山根末椰
原文取自：夢にみた路
原文名：彌勒～喪失～



他還記得父親的死亡。


一邊吞噬所有的貪念，一邊持續成長的風穴，最後自己被從手腕處給吞噬進去的畫面，都能在腦海中清楚地描繪出來。捲起塵埃，把草木拖入的死穴，彷彿用自己的身體來阻擋吞噬的滿是血的身影，宛如昨日的事情一般，能鉅細靡遺地回想起來。父親知道那是遲早會來到的宿命，正值年幼的自己也很清楚，並不是件條理分明的事情，他自覺有某個在暗處冷酷的東西一直宛如影子般地糾纏著他們父子兩人。


祇是，應該堅強地面對父親死亡的他，卻太過驚愕。連惜別的空檔都沒有，看著突然就甩開自己的手，而後迅速離去的父親的背影，他知道父親要丟下自己。在幼小的心靈中萌芽而出的絕望與孤獨，現在仍像舊傷一般，抽抽搭搭地低泣，痛心。


背負著和父親同樣的宿命，和父親同樣過著漂泊的人生，居無定所地一直來到現在，滿懷著疑問。在時時刻刻，確實逼近的死亡之前，父親在心中都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呢？


也不清楚到底何處是目標，一邊翻弄著種種傳聞和臆測，一邊在炎炎夏日下，風雪狂吹的冬天大地上，飢餓且乾旱的貧苦村莊裡，在橫屍遍野的戰場上，祇是一味地持續過著流浪的日子，也沒有因此而喪失希望嗎？


有時可以接觸到人們的溫柔，有時可以知曉人們的慈悲，安心可以作為潤滑劑，在經常會看到死亡的人生中，應該是沒有真正簡單且瞬間的事情。


每每解開封印，風穴都確實地持續變大，或許父親對自己在有生之年仍未達成目的這件事有著淡薄的預感。他不知從何時就開始察覺到，父親在他眼前的開朗眼神，在每回希望都落空的失意中都會被黯淡所掩蓋，彷彿惡疾纏身一般，這樣的次數逐漸增加，因為黑影越發深沉黑暗起來。


「真是對不起，我無法解開詛咒。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在爸爸這一代就把它斷絕，卻未能如願。能留給你的祇有這個不詳的詛咒，真是遺憾。
雖然我曾告訴過你：心懷怨恨是不好的，但如果怨恨爸爸能讓你覺得心安的話，你就儘管恨我吧。」


不論是對他還是對自己都忌諱去說些撒嬌或是抱怨話的父親，卻向他這麼說道。大概是因為知道死亡就近在咫尺了吧。實際上，數日之後，父親就確確實實地從這世上消失了。

不過，對他來說，那樣道歉著的父親才是，難道他不會對自己繼承詛咒，而下一代祇能繼續繼承下去的人生感到憎恨嗎？
不會覺得想要發狂嗎？
不會覺得絕望嗎？

在誰也無法替換的殘酷宿命之中，不會覺得恐懼嗎－－

感覺到從右手開始一點點持續侵蝕我的身體的時候，這些疑問就會隨著猛烈的恐慌浮現出來。然而，記憶中的那張面容，是絕不可能回答我的。



－－回答我的，祇有風穴的哄笑聲。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