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譯

2010.1.2校對完成



原作者：一之瀨敬子
原文取自：咒泉洞
原文名：雪山奇譚



六、雪女與冰女

「雪枝小姐。」
小茜露出微笑，正要走向老闆娘時，亂馬舉起右手阻止她。
「亂馬？」
被亂馬擋住去路的小茜茫然地回看他。
「妳下來這裡幹什麼？」
亂馬用低喃般的低沉聲音質問雪枝。
「我送晚餐過來給妳們。」
雪枝微笑地看著兩人。
「我們不需要晚餐！爺爺已經幫我們準備好乾糧了。」
亂馬絲毫沒有鬆懈警戒。
「喂，亂馬你到底是怎麼了……」
小茜有些焦躁地問。
「不可以再往前走了！小茜！！」
亂馬以更加激烈的語氣叫著。
「亂馬？」
亂馬放低腰身，擺好架勢。
「妳沒感覺到嗎！這不尋常的妖氣。」
小茜瞪了亂馬一眼後看向前方。
「呵呵呵，好像被發現了呢。這麼一來就別無他法，本來是想在妳們不感痛苦的情況下吃掉生靈的……」
雪枝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然後將和服的袖子咬在嘴裡。
「雪、雪枝小姐？」
「小茜！不可以離開我的身邊！！」
亂馬抓住小茜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
雪枝的身體開始散發出異常的妖氣。
「妳、妳這傢伙，果然是妖怪嗎！！」
在亂馬叫喊的同時，雪枝的身體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被冰凍的妖氣包圍。
「我叫雪女。我是來要回很久以前被沉睡在那裡的小雪封印的魂魄，並讓魂魄回到身體裡的……」
雪枝睜開巨大且火紅的雙眼，俯視著驚恐的兩人。她的頭髮優美地倒豎，整個洞穴開始盈滿不屬於這個世界，蒼白且妖艷的光芒。
「哼！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亂馬眼神銳利地注視著雪女。
雪女的妖氣開始在結界外激烈地舞動著。
「哼！妖怪嗎……難怪會覺得寒冷。不過妳是怎麼入侵進來的？爺爺可是在上面張開了結界喔！」
亂馬對雪女叫道。
「呵呵，天真。那傢伙現在應該在厚冰裡窒息而死了吧……誰叫他要我們為敵，還使用神技徹底打敗我們！！」
亂馬用銳利的目光回瞪她。
「妳的意思是已經打倒在上頭守護結界的爺爺了嗎？不過，我們可沒那麼好對付喔！雖然不知道妳們在盤算什麼，我一定會保護好這個結界和小茜的！！」
亂馬也解放自己的鬥氣。熾熱的氣焰開始從亂馬的女體中膨脹。
「呵呵呵……虛張聲勢，看妳能堅持到何時！」
雪女粗暴地說完，突然從口中吹出雪碎片。
「嗚哇，是雪刃！！」
亂馬把小茜推倒在地，用身體保護她不受到雪刃的攻擊。雪刃在亂馬他們的眼前發出碰撞聲後落下。看來是無法進入結界。
「哼！雖然是不可靠的繩索，還是結界嘛，仍舊有起作用不是嗎？我們可是完全不痛不癢呢！」
亂馬用煽動對手般的粗野聲音叫道。
「再來換我們攻擊了！」
亂馬向雪女解放積存在左手的鬥氣。
咚！！
艷紅火焰般的鬥氣射向雪女。
「嗚哇！！妳、妳這傢伙！！」
氣砲命中雪女的左手。
「哼！果然，妳的弱點就是燃燒的鬥氣。雪會不敵火焰是理所當然的。」
雪女的左半身吱吱作響地冒著煙，她的臉上露出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憤恨地看著兩人。
「小茜！妳也釋放鬥氣！就算妳的氣再怎麼弱也足夠牽制這傢伙了！」
亂馬對後方的小茜叫道。
「喂，那是什麼意思啊！？」
小茜怒吼著。就亂馬的判斷，如果激怒她，她應該能發出相當強的氣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別害怕！一口氣發出來吧──！！」
亂馬大喊著。
「別說得很偉大的樣子！！」
小茜也頑強地釋放氣砲。
「咕……這些傢伙！要是沒有結界，就可以輕易地把妳們吃進肚子了……」
小茜的氣焰也相當強勁，雪女呻吟著。

「真是丟人，妳到底在慌張什麼？」
雪女的身後傳來另一個比雪女還要年邁的聲音。
「是誰！！」
亂馬警戒著，一個身影出現在相反方向。
「節婆婆！！」
小茜高聲叫道。站在那裡的正是雪見莊的女主人節婆婆。
「哼！還有一個嗎！我知道了，既然雪女在這裡，妳就是冰女吧。」
節婆婆呵呵地微笑著，她立刻產生變化，和雪枝一樣散發出強烈的妖氣。氣流讓整個洞窟劇烈地搖晃。
「沒錯，我是冰女。妳們這些可惡的人類，不僅奪走我們原本安穩居住的山頭，甚至還慎重地把來路不明的靈木當作守護神……這次我們一定要復活，並且要來清算經年累月的仇恨……！」
節婆婆的身體也被蒼白的妖氣包圍，臉上的皺紋開始綻放出妖艷美麗的光芒。
「要兩個一起上嗎？」
「二對二……不是很公平嗎？」
「哪裡公平了！啐！原本再一擊就可以打倒雪女的！」
亂馬有種直覺──冰女這傢伙不能和雪女相提並論，她們的妖氣等級相差懸殊。
「那可真是過意不去啊，呵呵……」
冰女露出目中無人的嘲笑。
「我們還有結界的……小茜！沉著地釋放氣砲，知道嗎？」
亂馬朝後方的小茜使了個眼色。
「嗯、嗯……」
「不要漫無目標地攻擊，盡可能地命中。」
「了解。」
小茜看著可靠的搭檔微笑道。
「呵呵呵，結界嗎……那種東西，從中心擊潰就不攻自破了。」
冰女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妳說什麼？」
「雪女！」
冰女一打信號，原本被氣砲弄傷，正在痛苦掙扎的雪女猛然看向小茜。她笑了一下，接著喃喃自語。
空氣產生起顫動耳膜的微微震動。
「沒錯！操縱紅巫女！」
冰女咯咯地笑著。
「操縱？」
亂馬這麼叫道的同時，小茜開始痛苦地扭動身體。
「小、小茜！？」
小茜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怎、怎麼回事？妳這傢伙！對小茜做了什麼！！」
亂馬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
「做了什麼？呵呵呵，只不過是在昨天的浴池加入秘藥罷了。來吧，到這裡來……可愛的傀儡！」
小茜像是被什麼操縱似地邁開腳步。
「不、不要過去！！小茜！！」
亂馬探出身想阻止小茜。
「去吧！切斷結界！！」
雪女叫著。同一時間，小茜用手中的簪子切斷了結界的繩子。用陳舊的繩子所張開的結界，因為小茜的手一揮就輕鬆切斷了。
「糟、糟了！！」
亂馬叫道。雪突然狂吹起來，讓眼睛無法睜開的猛烈暴風雪包圍在亂馬的四周。妖氣隨著劇烈聲響也同時朝上飛舞。
「咕！」
亂馬拼命地把手向前張開以保護身體不受到冰刃的攻擊。光是這樣他就已經竭盡全力。
「再來，解開封印吧！紅巫女！！」
雪女高舉雙手，對小茜打暗號。
「小茜──！」
亂馬徒然地喊著。被操縱的小茜開始走向身後的祭壇，然後毫不遲疑地把手伸向位置比她要高一個頭的棺木。
她的目標好像是那把插在棺木上的刀。
「不要拔！！小茜──！！」
被風雪阻擋而無法自由行動的亂馬用盡全力叫道。
「拔起來吧！一口氣拔起那把封印之刀吧！！解放我們的力量！」
小茜抓住刀柄。然後，她一口氣將之拔出。

刀身釋放出強光。
使眼睛在一瞬間無法視物的光芒從方形古墓裡傾洩而出。某個東西從內部飛出。狀似人類靈魂的白色與青色的氣塊，發出咻咻咻三聲後騰空飛起。

「封印解開了，這麼一來我們都能復活了……等待這一刻花了多少時間呢？六百年吧……呵呵呵，生氣蓬勃的妖力就要回到我們的身上……」

一個聲音在空氣中快樂地迴響著。
兩名被蒼白且妖艷的妖氣所包圍的妖女出現在亂馬的眼前。其中一個的膚色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純白色光芒，另一個則是發出深藍色的光芒。她們的長髮在腦後飄揚，並以冷冷的目光瞪著亂馬和小茜。
「露出本性了嗎……」
亂馬目光銳利地瞪著她們。

「呵呵呵，情勢逆轉了……白巫女啊，妳就當我的對手吧，紅巫女交給雪女去對付。就算傷得再重，還是有打倒她和吞食她的生靈的力量；而且，那女孩和妳都擁有美好的軀體，做為下個憑體再適合不過了。只要脫離這老朽的身體，吞噬妳們的生靈，就可以附在妳們的身上，讓這個世界盡數籠罩在冰雪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
冰女快樂地笑著。
「那就來試試看吧！」
亂馬的全身開始漲滿鬥氣，鬥氣自他的體內湧出。
（小茜！在我打倒這傢伙之前，妳得撐著！可千萬別被吃掉了！！）
亂馬非常掛心小茜。
「呵呵呵，妳不知道在這個次空間裡，所有的鬥氣都得臣服於我吧？」
冰女的雙手伸向亂馬。
「什、什麼？」
亂馬燃起的鬥氣從火焰變化成冰。
「想要自我凍結就成全妳！」
圍繞在全身的鬥氣持續被吸收成冰。
「嗚哇！！」
冰毫不留情地纏繞住亂馬的全身。一邊發出聲響，一邊包圍起他的手腳和身體，簡直像有生命似地緊緊附著在亂馬的身上，然後完全封住亂馬的行動。
像是被伸展開來的冰捕捉一般，亂馬在空間裡呈現大字型貼在冰上。
「混帳！動不了！！」
「呵呵呵，真是活該。」
冰女慢慢地降落到亂馬的身旁，然後她把手伸向亂馬還沒有被冰包住的臉。她的手覆蓋著冷氣，以冰冷的手指撫摸著亂馬的臉頰。接著冰女微微一笑，把手伸向亂馬被冰緊黏著無法動彈的身體。
「應該是戴在這附近吧……」
冰女窸窸窣窣地拉開亂馬的前襟，拿下別在衣領處的簪子。裝飾在白簪子前端的珍珠閃耀著冰冷的光芒。
「呵呵，拿出來了……只要有這個在手，就可以吃掉妳了……死吧！！」

雪女的臉裂了開來，張開像野獸般的大嘴。

「咕！混帳……東西──！！」

亂馬拼命想要讓動彈不得的身體脫身。

「盡情地呼喚吧！喊叫吧！沒有人會來救妳的……呵呵呵，到底是誰占卜出妳是益荒乙女的呢？就去恨那個占卜的傢伙吧……」
「不、不是妳占卜的嗎？」
亂馬仍保持被緊黏住且動彈不得的姿勢追問著冰女。
「呵呵呵……多半是那個老頭吧。一直都是由那傢伙占卜的。」
「那個爺爺？妳們不是也會焚香占卜嗎？」
「才沒那回事，一直都是那傢伙占卜選出巫女的。」
「選出巫女……妳……那麼，難道說……」
「是的，沒錯。我們附在巫女的身上撐過六百年，就是為了能回到原本的身體裡。這都要怪愚蠢人類，我們為了保存被分離的魂魄，一直附在被選出的巫女體內……靠著僅存的些許妖氣苟且偷生……」
「所以說並不是每換一次巫女就附身一次吧？因為婆婆和雪枝小姐是不同代的巫女。」
「呵呵呵，妳的直覺很準。我們只不過是在反覆不為人知的附身罷了，很勉強地維持著……為了實現畢生心願，為了等待這個時刻，我們一直努力忍耐著。」
「那麼，婆婆的女兒紗江小姐怎麼了？是妳殺了她嗎？」
「誰知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妳們殺的嗎！？哼！我始終認為一定是妳們下手的呢。」
「哼，應該是想利用我們的力量的人類殺的吧……不管他有什麼陰謀，只要我們回到原本的身體，就無跡可尋了。我要讓這個世界全被冰雪覆蓋，好報人類封印我們之仇。」
亂馬一臉無法理解地看著她。
「果然，還有別的陰謀嗎……？」
他一邊痛苦地喘息一邊不停思索著。有個不知目的的陰謀仍在進行──這個想法在亂馬的腦海一閃而過。雖然不想相信，但說不定真的有個想利用冰女她們，懷著其他企圖的傢伙，搞不好她們也是被那傢伙耍得團團轉。雖說是往事，卻有太多令人無法理解的事；不過若不先解決眼前的局勢，就無法得知真相。
「可惡！不能自由行動！！」
亂馬用盡全力想弄碎冰，冰塊卻原封不動。
「不管怎樣，那些都已經和妳無關，因為接下來妳就要被吃掉生靈了……呵呵，我說太多話了……現在要把生靈從妳的體內掏出然後吃掉。從巫女純潔無瑕的體內得到的生靈是最棒的妖氣來源啊……然後把毫無污染的潔淨軀體當作新憑體，我就能完全復活。再來要把這個村子，不，這個世界回歸成被冰雪封鎖的世界……」

（可惡──身、身體不能靈活地行動……）
雖然手忙腳亂地掙扎，就是沒法掙脫。凍結的身體被用力壓往空間內部。
（就、就到此為止嗎……小茜……小茜！！）
一面在心中呼喚著心愛的人的名字，亂馬死心地閉上眼。


「小茜……！」

耳邊好像聽到心愛的人的聲音。
（亂、亂馬？）
她突然睜開眼，的確是被呼喚著。
空間在眼前開始扭曲。
小茜猛然想起似地開始回想自己身處的情況。

（我、我怎麼了？）

她看見自己的手中緊握著一把大刀。

（這、這是……）

就在這時，某個東西擦過小茜的頭頂。
正當她感到疼痛的瞬間，手腕飛濺出鮮血。
「咕！被躲開了嗎！！」
雪女步履蹣跚地走向小茜，睥睨著她。
「妳是……」
小茜感到頭傳來陣陣刺痛。她深吸一口氣後，有種撥雲見日的舒適感。
「哼！恢復正常了嗎……真可憐，要是沒恢復，可以讓妳死個痛快的……」
「死？妳是說我嗎？」
「沒錯，掏出妳的生靈然後吃掉……覺悟吧……」
雪女露出無恥的笑容。

（對了，我……原本在和雪女戰鬥。亂馬……亂馬呢？）
小茜張望著四周。
「妳在找白巫女的話，現在應該正被姊姊取出生靈吧……」
雪女邪邪一笑。
「姊姊？妳是說冰女吧！！」
全部的記憶都連貫起來了。
「亂馬他們呢？在哪裡？」
小茜擺出平舉著刀的架勢，瞪著雪女。
「呵呵呵……不在這裡，她們在別的空間，姊姊可以操縱多次元空間。大概是把她拉進時空的裂縫處在戰鬥吧，而妳的對手是我……覺悟吧！！」
（空間的裂縫……）
小茜環視著四周，搖曳的燭火照耀著兩人。
（我們仍在原來的洞窟裡嗎……）
小茜瞪著雪女，汗水涔涔流下，弄濕了衣服。

（亂馬！！）

她在心中試著呼喊心愛的名字。

（如果是你，會怎麼度過這個難關呢？）

小茜詢問著以武道家而言，值得尊敬的他。
她在狹隘的空間裡和妖怪對峙。雪女看起來遊刃有餘，臉上露出目中無人的微笑。戰慄感佈滿小茜的全身。
好可怕。
但是若不戰鬥，也不會有人來相救，也感覺不到亂馬的氣息。

（真是看不下去……要去讀出對手的氣，妳的攻擊太直線化了……）

耳邊彷彿能聽到他的聲音。
對了，這是平時在道場交手練習的時候，他說過的話。讀出氣，然後預測對手的動作再行動。一回答自己不擅長讀氣，就被亂馬唸個沒完。
（氣……）
她像在唸咒一般地不停在心中覆頌著。
目光銳利地盯著雪女，小茜開始讀著她的氣。
若不先把心靜下來是讀不到氣的，要讓精神灌注在雪女的妖氣中才能找出來。
（這傢伙……氣好微弱，直衝而來的氣只是在虛張聲勢吧……）
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流下。
小茜隱約感覺到雪女的右手的力量比較微弱。
（對了，亂馬有向她發過氣砲，我的氣砲應該也有命中……記得這傢伙最害怕的是燃燒的火焰……那我有勝算了。）
她拼命地擾亂對手的氣，如果輸給她一切都完了。
小茜再次瞄向一旁──蠟燭微弱的光芒搖曳著。

「妳不動的話，就由我來開始吧！！」

雪女冷冽的妖氣飛來。她伸出左手，冰刃閃耀，籠罩著不友善的冷氣。
冰刃以小茜為目標筆直砍下。
勉強從冰刃尖端逃過一劫的小茜急忙躍向後方。
「笨蛋！逃也是沒用的！！」
雪女舔舐著左手的冰刃，撲向跳開的小茜。她的手順勢拉長伸過來，宛如冰製的橡皮一般。
「死吧！！」
雪女這麼叫著的同時，小茜扔出了原本拿在手中的蠟燭。
「什、什麼？」
雪女一瞬間感到畏懼，放慢攻擊的左手。
「喝──！！」
小茜眼見機不可失，把暗藏在拳頭內的氣砲打向蠟燭。

「嘎──！！」

雪女瞬間燃燒起來。
這是因為小茜釋放的氣捕捉住投出的燭火，立刻燃燒起來的緣故。雪女害怕火焰的氣息──小茜在緊要關頭想起了亂馬一開始給予的暗示。
「可惡的傢伙──！我竟然會被這種小姑娘……」
雪女的臨終慘叫在洞窟深處迴響著。
雪女一邊燃燒，一邊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最後魂魄自她的體內冒出。
魂魄飛進在地面滾動著的鮮紅色紅巫女簪子。一陣咻咻聲後，魂魄被簪子吸收同化的樣子，簪子微微冒著煙。

「贏、贏了……」

小茜當場虛脫般地重重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