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譯

原作者：うたたね乱馬
原文取自：うたたね乱馬文庫
原文名：あかねと水の城



第一話 風車國的公主


這是在某個不知道是什麼時代，什麼地方的國家所發生的故事。
這個國家位在沙漠中的綠洲上，利用巨大的風車來汲取地下水。然而有一年，境內的風車停止了運轉，國民因為用水不足而煩惱著。
之後過了三百年。
城裡的公主每天都會去查看依舊靜止不動的大風車。陽光透過窗簾射入，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侍女一如往常送來了早餐。
「公主殿下，早安。」
小茜從有個寶蓋覆蓋著的床上爬了起來，褪去睡衣。侍女在一旁幫忙。
『這種事情我一個人也可以做的。』－雖然小茜始終這麼想著，但是侍女都會恭敬地回答：「不可以這樣。公主殿下不能親自動手。」
小茜洗了臉，換上有著長絹下擺的衣服。胸前雖然被施加固定用的刺繡和抽褶，即使如此還是顯得相當保守。頭髮上別飾珍珠後，更衣終了。
紅茶和麵包搭配蜂蜜與沙拉，結束了早餐。
「接下來去巡視一下街道吧。」
馬車已經為小茜準備好了。最近，在早餐之後搭乘馬車出行已經成為每日的例行功課。
出城的時候，年輕的侍女彷彿糾纏似地說道：「不行啊，公主殿下。良牙先生還沒來。」
「不要緊的，我馬上就會回來。」
良牙是小茜的的近衛隊長。
小茜聆聽著馬蹄聲，一邊隨著馬車搖搖晃晃，一邊和幾位隨從一起來到大街上。稍微遠離之後，再回頭看向城堡，可以看見大風車和城堡的全貌。
在距離城堡中央有些距離的北塔上，風車的扇葉大大地擴展開來，看起來好像一朵花似的。不論吹著多麼強勁的狂風，風車都不會轉動。不過，已經變成這個國家的徽章的風車，象徵著豐收，數年會有一次要重新換上新扇葉。小茜有看護的職責，所以每天早上都會探視。
離開城堡進入市街，有時從馬車的窗口向外望去。攤販並列而居，在日照之中，女人販賣著泉水和水果，男人牽拉著家畜。小女孩抱著皮球奔跑而過。小茜很感興趣地追隨著她的身影。
喀咚
突然間，馬車停了下來，可以聽到馬兒高亢的嘶叫聲。
「怎、怎麼回事！？」
馬車的車門被粗暴地打了開來。



「都準備好了吧。」
亂馬用既低沉又小聲的聲音說道。有男有女的十幾個人一同點點頭。
「很好。你們從旁邊，我和珊璞從正面襲擊馬車。進入車內的祇有我就行了。」
「了解。」
珊璞緊跟著亂馬。亂馬等人估計好鑲嵌著王家風車徽章的馬車接近的時間，從小巷子向大街飛奔而出。馬匹因為亂馬揮舞著長劍而受驚，發出嘶叫聲，用後腳直立起來。
亂馬撂倒馬車的隨行人員之後，打開了馬車的車門。
「給我老實點！馬車已經被我們佔領了。」
視線望向習以為常的馬車內。有個服飾相當華麗的女性。
「妳是第三皇女，茜˙朵˙天道沒錯吧？」
女性向後倒退幾步。
「無禮者！」
女性的聲音在車內迴響著。雖然女性還想說些什麼，但在那之前亂馬已經抓住她的肩膀。女性有著一張比他想像中還要孩子氣的容顏。
「給我乖一點。如果妳吵鬧的話，可是會受傷的喔。」
「放開我……好痛！」
亂馬在抓住她的肩膀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告訴我，水之城在哪裡？」
「…」
「快說！」
女性祇是別過臉去。雖然很不想對女人用劍……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水之城。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一個盜賊！」
就在亂馬想要舉劍的時候，外頭傳來同伴的呼喊聲。
「首領！追兵來了。」
「什麼！」
比預定中還要快上許多。亂馬放開女性。女性逃往車內的一隅。
「妳給我聽好，祇要是被我看上的獵物，沒有不手到擒來的。我一定會讓妳說出來。」
亂馬等人比旋風還要快速地離去。之後祇剩下留有刀傷的馬車，以及倒了一地的隨從們。




小茜回到城裡的時候，侍女們都非常的擔心。
「三公主殿下！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在這樣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會碰到盜賊。」
「來，請喝點東西吧。葡萄酒可以嗎？」
「比起那個，應該要吃點東西來和緩一下心情比較好吧。」
雖然小茜回以『我不要緊的』，侍女們還是蜂擁而上，不肯離去。走在小茜乘坐的馬匹旁邊，身為近衛隊長的良牙走上前來。
「公主殿下已經很累了，而且必須要先向父王的早雲陛下報告不可。妳們之後再來吧。」
侍女們都退下了。小茜握住良牙的手，下了馬。
「謝謝你，良牙君。」
第一個趕到被盜賊襲擊的馬車處的人就是良牙。他年紀輕輕就成為小茜的近衛隊長。既忠誠又勇敢，也有管理士兵的能力。為什麼良牙沒有被升到比皇女的近衛隊長還要更有成就的職位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過，這是因為良牙自己希望停留在現在這個地位。
「國王陛下正在等您。」
「好的。」
小茜走向玉之間。這裡是非公式的謁見，或是個人會面才會使用的房間。蓄著鬍子，頭戴王冠的父王早雲正坐在上座的椅子上。彷彿包圍著桌子一般，第一皇女小霞，第二皇女小靡也坐在那裡。
父王說話了。
「小茜，為什麼那麼的不小心呢？如果近衛兵沒有追上的話，現在會變成怎麼樣呢？」
「非常對不起。」
「但是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小霞說道。
「小茜不管幾歲都還是個野丫頭。」小靡說。
聽到這句話，小茜終於回嘴了。
「但是後來根本沒怎麼樣啊，我才不怕盜賊什麼的呢。」
「那不是問題的重點吧。總而言之，希望妳以後別再做出不讓士兵跟隨就出城去的那種輕率舉動。」
「可是…感覺很受拘束嘛。」
「因為妳的身體是很重要的啊。」
小茜再也受不了了，丟下一句「我告退了」之後，就跑出玉之間。也不理會小霞的呼喚。跑過有著枝形燈照耀的大廳，拉起裙子，一次跨過兩格階梯地奔了上去。
爬上自己房間所在的水蓮之塔後，跑進寢室。背著手關上門，調整呼吸。
「公主殿下。三公主殿下，您怎麼了？」
從背後的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
「什麼事也沒有…暫時讓我一個人獨處。」
小茜走向房間的窗戶。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把窗戶敞開，在窗檯上扥著兩腮。
今天外頭的天空也是相當晴朗。街道在下方延伸開來。就連乍看之下很繁榮的城下市鎮，事實上人數已經漸漸在減少了。因為沒有生活用水。剛才搭乘馬車所經過的大街，原本是昔日大風車產生出來的運河。
位於城鎮中沙漠境內的防沙林被沙礫侵蝕，據說已經消失了一半。
『會這麼想的人也不是祇有我一個。剛才，對父親太失禮了。就像姊姊說的一樣，或許我永遠也改不了這種輕率的個性吧。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克制一點，做個好女兒、好妹妹和好王女不可。』
就在她拒絕吃午餐，在房間裡任憑時間流逝的時候，太陽已漸西沉。心情也平靜下來，應允老侍女進入房間。老侍女帶著一位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公主殿下，依照您的吩咐，帶來了和公主相同年齡的陪侍。」
對了，她想起自己曾經說過想要一位同年齡的侍女。總覺得如果有談話對象，心情會比較好一點。
「妳，把臉抬起來。」
被帶進來的少女有些害羞地抬起頭。是一位頭髮紮成辮子，很健康的女孩。
小茜對老侍女交代完晚餐想要和父王他們分開來一個人吃之後，就命令她退出房間。因為想和辮子少女聊聊天。
「妳叫什麼名字？」
「我…我是亂子。」
「今後請多指教喔。我，很想有個談天的對象。因為身邊沒有年齡相近的侍女。」
「請別那麼說。我才要請您多多指教。」
看到亂子謹言慎行的樣子，小茜露出微笑。
「祇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用勉強用敬語啦。我們做個好朋友吧。」
「咦，啊，非常地謝謝您。」
亂子的雙頰緋紅。大概是因為在小茜的面前覺得很緊張吧。
「那就快點泡茶吧。我們一起來玩撲克牌。我想讓心情變好一點。」
亂子所泡的茶相當美味。小茜和亂子一起喝茶，吃點心，一邊互相抽著撲克牌，一邊很開心地聊天。隨著緊張感的解除，小茜偶爾會因為亂子的遣詞用語而感到驚訝。
「混帳！又是鬼牌啊？」
「亂子小姐？」
「啊！？喔、喔呵呵呵呵。真是的，還是不小心說出市井的粗話來了。」
「在街道上，女人都是像這樣說話的嗎？」
「呃，嗯，大部分吧。我曾經是旅遊藝人，所以並不是很有修養啦。」
「旅遊藝人？好棒喔。妳跟我說說妳都是怎麼生活的吧？」
小茜從亂子的口中，聽到許多有關夜露的冰冷以及人情的溫暖之類的事情。在談到吃霸王餐的訣竅時，察覺到說出這種事情不妙的亂子就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亂子小姐真有趣！」
小茜笑了一會兒。發覺到的時候，已經完全天黑了，夜間的冷空氣從窗外流入室內。亂子關上窗戶，幫小茜鎖上窗。兩人一起吃晚餐。看到亂子的辮子才想起來，白天的那位盜賊男人也是因為綁了辮子，所以看起來相當年輕。
小茜和亂子聊過天之後，感到既羨慕，又快樂。
「我也好希望有一趟像這樣的旅行喔。祇是一定不可能成真的。」
「為什麼呢？您貴為公主，不是隨時都可以去做豪華的旅行嗎？」
小茜看著亂子。對亂子似乎有些抱歉。
「亂子小姐因為才剛到這個國家來，並不知道吧。我，在明年的生日那一天就要死了。」
「咦咦？」
「我，將要成為祭品。在這個國家的祈雨儀式裡，必須要把王族的女兒供奉給那座大風車。這是從我出生的那時候開始就已經決定好了的，因為是一個極為光榮的事情。」
「為什麼！？那應該要拒絕的！」
小茜搖搖頭。
「我的母親也是啊…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成為祭品了。」
「傻瓜！根本就沒必要做什麼祈雨！現在馬上停止吧。祇要去掘井就可以了不是嗎！」
『我現在，一定是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吧。一聽到亂子單純的話語，心就覺得好痛。』已經抑制不住淚水的小茜，低下頭去。
「祭司大人曾說過，祇要下雨的話，全國人民都會變得很幸福，我也會因為被召喚到天堂而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也很希望真的能那樣，所以每晚睡覺之前都會做祈禱。但是，父親和姊姊他們一對我溫柔，我就會有種『他們是因為我就快要死了才對我溫柔』的想法，因而感到很討厭。事實上───我真的好想到外面去。想到街上去，想交很多朋友，想去痛快 地玩。我並不想死啊。」
淚珠落在膝上。亂子望著小茜。終於平息哭泣之後，小茜勉強露出笑容。
「對不起，請不要在意喔。啊啊，已經這麼晚了。」
小茜正想站起來，亂子卻攔住她。亂子用認真的眼神凝視著小茜。
「妳給我聽好。可以上天堂那種話根本就是騙人的。」
「亂子小姐…」
「反正都要祈禱，就祈禱『我並不想死，祭品什麼的根本是瞎扯蛋』吧。討厭的話就要老實說出來。我一直都是這樣活過來的。機會一定會來到，祇是妳沒有發覺而已，事實上就近在咫尺。最重要的是，隨時要做好選擇自己命運的準備。」
語調強而有力，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小茜感到很吃驚，亂子微微一笑，換上溫柔的口吻說道。
「一旦我走出房間，妳就當作是被騙也好，馬上面向窗戶祈禱看看吧。說妳並不想死，知道了嗎？我所教妳的祈禱，一定會喚來機會的。」
亂子走出已經完全變得昏暗的房間。小茜雖然有些呆然，還是馬上決定試著祈禱看看。她像平時一樣地走向床鋪，然後面向窗戶跪下。畫著十字，兩手在胸前交握，閉上眼睛。
「主啊，今天也很感謝您賜予人民麵包與工作。感謝您從盜賊手中保護了我，並賜予我一個新朋友。還有…」
小茜思索著即興的祈禱詞。
「還有，我，真的不想到天國去。真的很希望再繼續活下去。請原諒我至今一直都在說謊。希望您能降下很多雨水。希望您能讓大家都得到幸福。」
『喀咚』一聲。
小茜偷偷地抬起眼睛。窗外垂下一段細繩，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之中搖曳著。
比起害怕，好奇心要更勝一籌。小茜打開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