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一之瀨敬子
原文取自:咒泉洞
原文名:君よ知るや南の楽園



第七話 與妳相識在南國樂園


我在漆黑的海面上靜靜地與他對峙著。

小茜在我的後方確實說過:這傢伙是「海龍」。

所謂的「海龍」,指的就是守護這片海洋的海神。至少傳說是這麼流傳下來的。他是為數眾多的海中神明之一。
據說他的形體很大,可以一口吞下人類。身體很長,身上有許多魚鱗,以及一雙閃閃發光的紅眼睛。我原以為那祇是想像中的生物。
這傢伙真的是「海龍」變化而來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會在我的面前,一次,甚至是兩度現身呢?

不過,此刻的我並沒有仔細尋思的時間。
據他所言,是要一邊與他戰鬥,一邊越過漩渦,然後飛向新世界呢?還是說,成為海中的泥沼,就此消失無蹤呢?兩者選一個。祇能從中選擇一個。
不管選擇哪一種,都不能後悔。
我要保護小茜。然後,想和她宣誓永恆之愛。
想和她一起仰望明天的太陽。

決戰的時刻來到。

巫女們聚集在我們的對面,打算看完這場決鬥的始末。

「小茜…這個就拜託妳了。」
我靜靜地把手中的船槳交給小茜。
小茜一邊默默頷首,一邊接下船槳。
我非和眼前的男人戰鬥不可。如果這傢伙真的是海龍的話,就算是兩人一起上也無法打倒吧。
『不,是兩個人的戰鬥。』他這麼說完之後,就來回看著我們。
但是,小茜是巫女。儘管她的本領和鬥氣再怎麼高強,也不能讓她和這個摸不清底細的傢伙戰鬥。那是我的任務。
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後能託付她的任務祇有一個。那就是划向等候在眼前的「死之領海」。我就是為了不讓獨木舟翻覆,所以才把船槳交給她保管。她負責划船,而我則與那傢伙正面交鋒。
依照我的判斷,這種組合是最好的。

「小茜…沉著地前進。我絕不會讓那傢伙碰妳一根汗毛的。」

一邊說給自己聽,我一邊靜靜地從腰際拔出太刀˙老爸託付給我的刀劍。
這把刀彷彿等待已久似地,立刻就融合在我的手中。
「喔~你有一把相當好的刀嘛。」
海龍看著我笑道。
靜靜相對著的兩艘獨木舟,以及兩個男人。

率先行動的是他那一方。
他忽然猛撲過來之際,用船槳朝我猛力一刺。

「喔喔!」
我迅速迴避他的船槳。
『唰』地一聲,腦後的少量頭髮被切斷飄落。
「什麼?」
船槳的前方有道光芒。不對,他握在手中攻擊過來的並不是船槳。對了,那是魚叉。
『咻咻』,他用魚叉持續猛烈刺來。好快!
此時,我的身體大大地晃動。
小茜開始用船槳划起船來了。我慌慌張張地放低腰身,取得平衡。
小茜的力氣真是不容小覦。這股力量大概至今都沉眠在她那纖細的體內吧。雖說女人不太會使用船槳,不過她以一位海洋居民的巫女身分所累積的修行在此爆發出來。
「欸!欸!欸!欸!」
大概是在數節拍吧。小茜一邊發出聲音,一邊拼命開始搖動船槳。獨木舟迅速地動了起來。

「別想逃!」

他在後方抓著魚叉猛力一推,再次追趕著我們。沒錯,他的魚叉是可以變成船槳的精細道具。那根棍棒或許是可以自由變化的也說不定。

我不時用刀竭盡全力接下並抵抗著他連續刺來的魚叉。

獨木舟的搖晃慢慢變得劇烈起來。
多半是來到漩渦附近的樣子。海潮的流動突然急速起來。我一邊取得平衡,一邊拼命牽制追上來的他。
他遊刃有餘地嘲笑著與潮流苦戰著,搖著槳的小茜。緊跟在我們的後方。然後用武器向我們攻擊過來。
我竭盡全力地擋開武器。一邊保持平衡,一邊揮舞太刀,與魚叉的尖端交鋒。
『鏘』、『鏘』地響起金屬碰撞聲。甚至可以看到火花四散。
他正把我們誘往旋轉著的海潮之中。

一個搖晃!
獨木舟因為漩渦的盤據劇烈地搖擺起來。
雖然祇有一瞬間,我出現了破綻。

就在我醒悟過來的那一瞬間。
他迅速把魚叉向前延伸過來。不是瞄準我這一方,而是急速襲向小茜那一邊。

「糟了!!」

就在我想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呀!!」

小茜的船槳被撈了起來,彈飛上半空。

「哈,這樣如何!!」
他的聲音就在正後方。再次飛來的魚叉,從一旁將小茜的身體擊倒。

「小茜-!!」

就在我這麼叫起來的時候,小茜的身體描繪出弧形,掉入海中。

「亂馬-!!」
我聽見小茜的慘叫聲。

「呵呵,再來該你了!!」

他再次大大地揮舞魚叉。
使勁向前撲去,我抵抗著那支魚叉。
這樣下去不行。小茜的身影消失在浪濤之間了。

「咕!喝呀啊啊啊-!!」
我使出渾身解數,奪下他刺過來的魚叉,我並未向他加以反擊,而是立刻躍入海中。
如果回過頭去猛力襲擊他的話,或許可以藉此分出勝負也說不定。
但是,我並沒有這麼做。比起和他的決鬥,我還被更重要的事情所牽絆。
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一味地跳進海中。『噗通』一聲,水花在頭頂飛濺起來。

「小茜-!!」

努力撐開雙眼,追著持續向海底沉沒下去的她的身影。
沒錯,和他的決鬥之類的事情,已經無所謂了。我祇害怕會失去小茜。
小茜的身體不停向下沉沒。
對了。被銬上腳鐐的她恐怕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浮出水面。如果我沒有去救她的話,她就再也不會浮上來了。

「小茜-!!」

我拼命地緊追在後。
為了再次把小茜納入自己的懷抱中。
我使勁伸出手去,用力抓緊她沉下去的身體。
「小茜…」
我竭盡最後的力量抱緊小茜。
「小茜…我絕不會讓妳離開我。」
已經無法呼吸的我,就這樣抱著小茜,一同沉入海底。不,正確來說是被漩渦捲了進去。不過,我絕不會讓小茜離開我的。

『為什麼你要放棄勝利呢?』

從上方響起了聲音。

「那種事情是很理所當然的吧。就算照那樣分出勝負,一旦失去小茜,一切都沒有意義。」

『為什麼你會對那位若巫女那麼執著呢?那位若巫女真的有那麼好嗎?』

「我…並不是因為小茜是若巫女才這麼執著…而是因為小茜之所以是小茜的關係。而且,我和她約好了。會一直在小茜的身邊保護她的這個約定。所以,就算就這樣一起化為海中的泥沼,我也絕不會放開她。小茜對我來說…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你為了守護所愛的人竟然願意做到這樣嗎?好吧。就讓我來看看你的力量直到最後吧。』

總覺得那個聲音就在身旁迴響的樣子。

沒錯,我想保護小茜。

就在我這麼想的同時,我原本已經耗盡氣力的身體充滿了鬥志。在緊緊抱著小茜的手中集中力量,陡然睜開原本閉上的雙眼。
「我要活下去。和她一起活下去。」
我就這樣全心全意地高漲全身的力量。這種潛力應該是一直在我體內的某處沉睡著吧?我一口氣將充斥在體內的鬥氣爆發出來。
『啵啵』,響起氣泡冒出的聲音,我的身體正逐漸朝向海面推高。爾後,我抓住在浪濤之間搖擺著的獨木舟,和筋疲力盡的小茜一同翻入獨木舟之中。
『哈哈』的混亂喘息將我包圍起來。
「小茜…」
我緊緊抱緊懷中的小茜。
「不管別人說什麼,我,我都會保護妳的。」
我一邊吐出混亂的氣息,一邊輕輕在小茜的額上一吻。然後,就這樣抱著她,再次拔出刀來。
並且,與在正面一聲不響地注視著我們的傢伙再次對峙。
以『隨時候教』的眼神瞪視著「海龍」那傢伙。

他突然朗聲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我一邊調整紊亂的氣息,一邊瞪著他。

「很好…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們所描繪出來的「明日」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接著,他把手中的魚叉瞬間舉向我們的對面。

「咦?」

閃電從他手持的魚叉尖端疾馳而出。然後,海面被一口氣劃了開來。漆黑的海上出現一條光之道。

「去吧。領受海龍之命的年輕人。用你們的雙手創造出全新的世界和秩序吧。」

那究竟是真實的聲音呢?還是祇是單純的幻聽?我們的身體被眩目的巨大光芒所包圍。

隱約聽見海浪衝上來的聲音。彷彿睡在搖籃上一般,讓人感到極為舒服的擺動。

當我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夜晚的黑暗已經完全消失。嶄新的陽光照射過來。小獨木舟上的兩人,彷彿被拋棄在大海上。雙雙重疊倒在船中。
那場戰鬥是一場夢嗎?還是幻象呢?

我宛如在保護小茜般地抱著她。確認過小茜在我身旁柔軟溫暖的肌膚之後,我吐出安心的嘆息。

突地坐起身來,飛入我的視線中的是,翠綠色的島嶼。
「是陸地…」
一邊遙望著那座島嶼,我一邊出聲說道。
「是陸地…」
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呢?在我懷中的小茜如此反芻道。

在眼前延伸開來的是,前所未見的陸地。或許這就是海龍分配給我們的新天地也說不定。不,一定是這樣不會錯的。
我們在小小的獨木舟裡面,互相擁抱,分享喜悅。現在還活著的這件事,以及在活下去的全新早晨發現到全新陸地的這件事。
懸掛在我的頸項上的血晶石,一邊接受朝陽的光輝,一邊散發出美麗的光芒。據說這是用海龍硬化後的血肉所形成的玉石。
束縛著小茜的腳鐐不知何時也已經被取了下來。這並不是平白無故產生的結果。
一定是海龍那傢伙做的。不禁會作如是想。

兩人手牽著手,一同划向新天地。
尚未被人類的手染指過的另一個天地。不用說,沒有房舍,也沒有田埂。即將展開一無所有的生活。
不過,我們在喜悅且雀躍的心情之下前往那座島嶼。
來吧,走下獨木舟,從可以開始做的事情開始做起吧。雖然一開始祇是小小的一步,總有一天會結成碩大的果實吧。
雖然自然是殘酷的,但是從今以後兩人將會永遠在一起。不久,我們的子孫將會群聚在這裡,然後繁榮起來。這樣的光景在眼前浮現。
這裡是我們開拓出來的全新「樂園」。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知道的南國樂園。



「小茜…從今以後永遠地在一起吧。妳已經不再是若巫女了…」
「是啊…從今以後也要一直待在我的身邊,保護著我喔,亂馬…」
「啊啊,因為這是約定。」

手臂中緊緊抱著小茜柔軟的身體。
她的氣息就在自己的身邊。幸福包圍著我們。

「小茜。」







「小茜…」
我在早晨的氣息中輕輕抱緊她柔軟的身體。今天醒來之後也來和她甜蜜地接個吻吧…

「喂!你突然地-做什麼啊!!」
『啪』,突然飛來一巴掌。因為這陣衝擊,猛然張開眼睛。
「小茜…」
我用惺忪睡眼仰望著一張充滿怒氣的臉。
「我可是因為你一直都不起床才特地跑來叫你的,幹什麼突然抱過來啊!」
通紅且熟悉的面容在我的眼前搖晃著。

「啊咧…南海的孤島呢?我們的樂園呢?」

「喂!你再不給我差不多一點的話,我可要生氣囉!!」

我獃然若失地抬起頭。
「啊咧…這裡不是天道家-吧。」
並不是熟悉的風景。不是榻榻米的房間,也沒有拉門,更沒有屏風。而是身在充滿木材味道的建築物裡面。
「真是的!你真是睡迷糊了耶。這裡是小木屋啊。昨天我們不是和爸爸還有姊姊她們,大家因為要去海水浴,所以來到這個休閒渡假村的嗎?真是的!你都忘了嗎?」
「休閒渡假村、海水浴、小木屋…大家…」
我在不靈活的腦中拼湊著記憶。

「啊,對了…」

我『砰』地一聲擊掌道。
咦?那是說,到目前為止的一切都是夢囉?話雖如此還真是生動鮮明啊。一個晚上之中,就夢到了這麼精采的夢境嗎?

在渾沌的記憶和現實之間,我重重地嘆了口氣。
有種用龐大的螢幕,觀賞一部長篇影片的感覺。

「真是的,大家都在等了,快點起來吧。」
宛如一位能幹的妻子,小茜把棉被從我的身上拉開。

唉,算了。即使是一場夢,還是很快樂…而且,有她在身邊。

與妳相識在南國樂園。確實意識到愛就在那裡。
那到底是夢呢?還是記憶幻覺(譯註:deja vu,此為心理學名詞,意指似曾相識的感覺)呢?此時的我並不清楚。不過,祇有一件事是非常確定的。
…那就是我一直在小茜身邊守護著她的這件事。這是夢中的我,以及現在的我不會改變的心情。
祇要這樣就很足夠了吧?妳說對吧?小茜。


我回她一個微笑之後,抓住正抱著被子的小茜的手。然後迅速將她拉向自己。

「早啊-小茜。」

這麼低喃道,輕輕閉上眼,微微觸碰到她的唇。
令人神魂飄蕩的柔軟觸感。
出奇不意地被吻了的小茜頓時固化。
我帶著惡作劇的笑容走過她的身邊。

「走吧,吃飯吃飯。去吃早飯吧。」
我這麼說道,心情愉悅地伸了個懶腰。

這是像平時一樣的早晨風景。
不,應該說,是有點率直地表現出自己的心情的我的嶄新早晨。












 

 

 

最後是突然回到現代?
這到底是亂馬的夢境呢?還是遙遠過去的故事呢...就請大家自行想像吧...這才是最為適當的結束方式。後續就交給大家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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