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山根末椰
原文取自:夢にみた路
原文名:風に花を



在黑暗中誕生,在黑暗中掙扎,在黑暗中腐朽吧。
那是妳的宿命。

或許那就是誕生在這世上最早聽到的一句話。










贈花予風











少女總是很幸福的樣子。
像小狗似地四處奔跑,到底是有什麼好開心的呢?她總是笑個不停。喧鬧到精疲力盡後就當場倒下馬上睡著,就算是填飽肚子也是一樣不管身在何處就立刻睡覺。不論怎麼看真的都像隻小狗。
今天也是這樣。
她正在開滿金黃色的野菊原野上來回奔跑。她一找到混雜在發出清新摩擦聲的金色花朵中,稀稀落落的純白和淺紅的花朵便停下腳步,蹲下身去。將臉湊近嗅聞花香,然後再次奔跑起來──突然面朝下摔了個跤。
少女立刻爬起身。雖然露出嚇一跳的表情,不過因為土壤很柔軟並沒有受傷的樣子。只是全身沾滿了葉子和花辦。
「啊──啊。」
女人不禁嘟囔道。
「真是的,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個靜不下來的孩子。」
這時,正看著自己的樣子笑著的女孩轉了個身。因為有段距離,不可能聽到說話聲。即便如此,女孩仍然認出躲在樹下的身影。她吃驚地瞪大清澈的雙眼。
「風使姊姊?」
既然被識破就沒辦法了,風使女妖放棄躲藏,走出樹蔭。
「我也真大意。真是個感覺靈敏的小鬼啊。」
本來應該是人類不會察覺到的隱藏方式。或許和殺生丸那個妖怪的一起行動,研磨了少女的感覺吧?
「妳……妳不是神樂嗎!」
發出喊叫聲的是那個名叫邪見的小妖。是厭倦當褓母了嗎?他原本像被隱埋似地躲在數尺高的草叢裡睡覺,仍慌慌張張地跳了起來。這傢伙反而比玲遲鈍許多。
邪見介入神樂和玲之間。他雖然是個膽小的妖怪,但更害怕主人的不悅吧?
不過,揮舞的那根手杖比邪見的身高要高將近兩倍,這之間的差距讓人感到很滑稽。
「奈落又再打鬼主意了嗎!不過可別太小看我。像妳這種小嘍囉,用這人頭杖就足以──」
「邪見爺爺,你把手杖拿反了喔。」
玲在唾沫四濺地叫喊著的邪見背後糾正道。
小妖吃驚地仰望著手杖,慌慌張張地將上下顛倒過來,重新握好。
原來如此,人頭杖之名的由來就是在指這個嗎──看到沾滿泥土的老翁和女人兩人的頭部的神樂了解了。一看到邪見強勢的樣子,大概是有什麼圈套吧。
神樂無言地揮了下手中的扇子。從旁被彈開的手杖,自邪見的手中掉落在地。
「哇呀呀呀呀,人頭杖竟然——!」
夾雜著慘叫的叫嚷著,小妖蹲下身去。不過,要用骨節突起的手去重新抓住手杖或許是很困難的吧。邪見一邊呻吟一邊努力想要舉起手杖,
「別……別動。」
他很痛苦地硬是擠出聲音。神樂嘆了口氣,
「……嗯,的確是該那樣啊。」
她用悠閒的語調說,接著用力踩住橫倒在地的手杖中央。
如此一來,就不可能奪回手杖了。邪見倏地往後躍去,取出距離,指著神樂。
「總、總而言之,敢一個人過來算妳有膽。但妳終究不是殺生丸少爺的對手——」
「殺生丸少爺現在不在喔──」
玲呆呆地再次插嘴道。
邪見的下巴猛然掉了下來。像發條人偶般地慢慢把頭轉向後方,他恨恨地擠出聲音。
「小~~~玲~~~……妳為什麼要破壞我隱瞞殺生丸少爺不在以爭取時間的計策呢???」
即使已經遭遇過幾次危險,玲還是一點學習能力都沒有。關於這一點,神樂也很同情邪見。既要服侍那位趾高氣昂的青年,又要照顧漫不經心的人類小丫頭,想必非常辛苦吧。
就連此時玲也眨著眼睛,望著一步步逼近的邪見說:
「哇啊,邪見爺爺的臉好奇怪喔。」
她毫不客氣地丟出這句話來。在邪見啞口無言的時候,少女毫不害怕地走近神樂。
「姊姊,妳是來找殺生丸少爺的吧?」
「啊——不……」
被直望著的神樂不由得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
「哼,反正一定是奈落叫妳來監視我們的吧。」
邪見一如此迎頭痛罵,玲就鼓起雙頰。
「真是的,邪見爺爺一點都不了解女人心!難怪會找不到老婆!」
邪見發出被掐住喉嚨一般的奇妙聲音,似乎因為玲的一席話而完全說不出話來了。他背向兩人蹲下身去,一邊在地面上寫著「の」字,一面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這樣才對。』彷彿在如此述說似地點了下頭,玲仰望著神樂。
「姊姊,殺生丸少爺剛剛出門去了。」
「是嗎?」
表現出一副不論他在不在都無所謂的樣子,神樂冷淡地回應。不過少女並不放在心上,繼續喋喋不休地說下去。
「他把我留在這種地方的時候,多半都會很晚才回來。好像是認為只要待在百花盛開的地方,我就會乖乖等他的樣子。」
「難道不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肚子餓的時候很難受。他好像常忘記人類不吃飯就會死掉。不過現在他都會等我吃飽之後才出門。」
『哼』,神樂不當回事地應聲。事實上玲的話讓她的胸口有些刺痛。
剛開始被奈落命令監視殺生丸的時候,她曾耳聞那個妖怪的冷酷,以及對他始終不承認的弟弟所抱持的自卑感。一不小心惹毛他,就會立刻用毒爪襲擊而來。不過因為他相當高傲,只要針對弱點就能很容易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然而實際與他交談過幾次後,他和奈落所描述的殺生丸之間有著微妙的差異。殺生丸並不是那麼單純的男人,也並沒有把自身以外的生物都不放在眼裡的傲慢。
他那若有似無的些微情感雖然有著身為妖怪不可動搖的立場,卻又對一個柔弱的人類抱持興趣,有時甚至還會為她行動。殺生丸會改變一定是因為和這位女孩相遇的緣故。
「妳……為什麼會和殺生丸在一起?」
神樂問了很早就想問的問題。
「人類和妖怪是無法一起生活的,而且妳還是個孩子。究竟是為什麼?」
玲微皺起眉,開口說:
「因為我無處可去。爹和娘,還有哥哥,大家都已經死了。如果殺生丸少爺沒有救我的話,我現在也早就死了。」
由於少女以極為輕鬆的態度訴說往事,讓人幾乎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神樂露出苦笑。
「妳也吃過不少苦啊。」
就是因為那樣,這位年幼的少女才會完全信賴那個反覆無常的妖怪。恐怕對她來說,人類和妖怪只有細微的差異吧,只是為她斷絕充滿困苦的每日的剛好是妖怪罷了。
(真令人羨慕……)
在她被製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束縛在黑暗之中。
即使再怎麼翻滾掙扎,也無法得到解放。
沒有人能伸手把她拉出絕望──
「姊姊。」
彷彿在掛心沉默不語並露出消沉眼神的女妖,玲出聲說:
「我對殺生丸少爺來說是個攜帶品。」
「攜帶品?」
「殺生丸少爺是一時興起救我的,所以我是殺生丸少爺的所有物。像刀啦、阿哞啦、還有邪見爺爺也是一樣的。」
玲置若罔聞從某處傳來的『我也是?』的抗議聲。
「我只要那樣就滿足了,但是姊姊不一樣吧。」
雖然說法笨拙,她的話卻伴隨著不可思議和真實。看來她不只是個像小狗一樣吵鬧,或是像小鳥一樣喋喋不休的小丫頭。
我不屬於任何人。我的生命和身體都是屬於自己的。我絕對不要依照他人的意思行動。
因為我是風。
「我覺得殺生丸少爺了解姊姊的想法。」
聽到少女的話,神樂再次露出小小的苦笑。
「真的是那樣就好了。」
拜託殺生丸幫忙殺死奈落的時候,他冷淡地拒絕了她的請求。神樂因為被暗中憧憬的男人拒絕這項事實而感到強烈的絕望。
不過,她同時也有種被指責自身軟弱的感覺。
不要指望別人的力量。借助他人之力得到的自由是虛偽的。如果打從心底希望的話,就要自己起身反抗去設法得手──
殺生丸自己就是那種男人──絲毫不假借他人之手,靠自己的力量開闢出道路。因為意識到這件事,所以他希望神樂用自身的力量從奈落身邊得到解放。
殺生丸真的了解我的想法嗎?因為戀慕他,嚮往他的生存方式,神樂也堅定了自己走危橋的決心。然後──
總覺得聽到什麼聲音,神樂仰望著高空。
啊啊──她嘆了口氣。
她看到氣流。風兒穿越過天空,奔馳過大地,吹拂過草木,在海面上疾馳而過。多麼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神樂瞇起雙眼。
「我差不多該走了。」
「妳要走了嗎?不等殺生丸少爺嗎?」
「──因為快沒時間了。」
「是因為那個叫奈落的人會生氣嗎?」
神樂沒有回答。她默默地,一如往常地摸了摸耳飾。
「啊,這個給妳!」
看到女人的舉動,玲慌張地遞出了一束野菊。彷彿聚集光芒的金黃色──驅散黑暗,光彩奪目的陽光。
「在這束花枯萎前,請再來吧。我會和殺生丸少爺一起等妳來的。」
和殺生丸一起等我來──她的胸口因為這句話感到刺痛。感覺被緊緊地揪住,彷彿能聽到咯吱作響的纏繞聲。就連被奈落用力握緊心臟時都沒有這麼痛苦過。
發出輕微的喘息,神樂揪緊胸口。左邊的乳房底下有個東西正發狂似地形成激烈的漩渦。
那不是痛苦也不是難過。雖然激烈卻不感到難受。只是──只是因為受到刺激而想要吶喊,想發出歡喜的叫聲。
跳動聲經由深陷的指尖和手掌傳達而來。
噗通。
那是打從誕生那刻起就被剝奪的隸屬證明的悸動。她是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活著,半吊子的存在。
她一直很想得到心臟。她相信只要能拿回心臟,就會得到自由。不過神樂真正需要的是別的。
只要身處於奈落的黑暗中就絕不會看到的東西。漫長的黑暗也是有終點的,會有誰在那裡等著,她很想藉由與之交談、互相碰觸來弄個清楚。因此她想要自由,想用自己的雙手抓住。
──她現在很感謝那時候殺生丸拒絕了她。
神樂彎下身去,第一次和玲面對面。
「以前曾綁架妳,還把妳關起來,真是抱歉。」
「嗯……沒關係。」
「我很想跟妳說這句話。」
少女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或許有一半是感到不安──正在想要怎麼回應她。在她說話之前,神樂立刻站起身。
玲彷彿緊跟在後似地扯著嗓子叫道:
「姊姊……我想殺生丸少爺馬上就回來了,所以……」
「真的不用。──我已經見到他了。」
「咦……?」
注視著玲滿腹疑問地睜大的雙眼,神樂將手伸向花束。就連稍微碰到的女孩的手都像太陽一般灼熱。
神樂艷紅的嘴唇露出柔和的笑容。
「──謝謝妳。」
話還沒說完,一陣風吹過原野。金黃色、純白色,以及淺紅色的花辦朝天空飛舞飄散。因為幾乎快被強風吹走,玲蹲下身並低下頭去。
突然颳起的風終於停歇,少女睜開眼睛的時候,穿著艷麗窄袖和服的女人身影也消失無蹤。
「姊姊──?」
在紛紛落下的花辦之雪中,玲呼喚著。但是沒有人回應她。
「姊姊!」
她立刻抬頭仰望,但不論她怎麼看,都無法在藍天中找到風使之女所操縱的羽船。
然後她突然發現想要交給神樂的樸素花束已經不在手上了。
這位少女還不知道那將會成為供奉給風的鮮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在和殺生丸一起行動後幾乎不再感受到,沒來由的喪失感和寂寥。
無法忍受那沉重的感覺,玲輕輕跌坐在地。自己也不知道理由為何,她因為不明所以的悲傷而不停地掉眼淚。
「玲……玲!?妳怎麼了?」
即使邪見手忙腳亂地詢問哭泣的原因,拼命地安撫她,少女還是繼續哇哇地哭著。
她以為是風輕拂過被水濡濕的圓潤臉頰,一看之下卻是花辦穿過身邊並飛往高空。





已經不會再被黑暗的枷鎖禁錮,也不會漸漸地腐朽。
絕不會受到任何束縛,不論天涯海角都能奔馳而去。
風就是這樣持續地歡唱著自由的喜樂。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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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譯棧還在的時候(大約5年前吧,時光真是一去不回頭^^b)閱畢漫畫38集後就一直很想翻譯這個短篇。我非常欣賞神樂,她的作風、她那一直努力追求自由的態度都深深吸引著我,而從我翻譯這個短篇應該也能看出我支持的配對傾向……是的,我是殺樂派。
殺樂和殺玲這兩組配對一直以來都在犬迷間爭論不休,縱使隨著神樂的逝去,犬夜叉的完結都導向殺玲配,我還是難以忘懷神樂這位女性;我也相信殺生丸對她多少是有感情的,只是神樂註定無法和殺生丸結合,就像桔梗之於犬夜叉……不過我絕對是犬籬派,看過我以前的犬夜叉譯文應該很明顯才對^^b
因為動畫「犬夜叉 完結篇」的開播讓我再次有動力把這篇翻譯出來。謹以此譯文追悼神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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