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蓮妮亞姆



「──真是……竟然接下那種委託……」
肯恩坐在浴缸裡,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結束今天的搜查,向『劍型飛行器』的凱娜兒聯絡狀況後,他正在旅館放鬆休息。
「不過克雷普到底是什麼人啊……?」
他喝了口冰涼的可樂,如果有人看到會被消遣『這樣也要喝?』吧。
一邊慢慢地泡溫水澡,一邊喝冰可樂是肯恩的嗜好。
如果由凱娜兒來下評語,可能會被說『沒用的老頭子』。
克雷普・羅巴茲。
根據從雷爾那裡拿到的報告書,他的父親是某行星的地方國會議員。雖然權力並不大,不過還算有錢。
──還是說,組織打算把克雷普當作搖錢樹?
他試想過很多,能當做思考的材料卻實在太少了。
呼……
他大嘆口氣──
……嚕嚕……
肯恩這時才發現到電話鈴在響。
「……來了……」
本來想暫時當作沒聽到,因為對方實在過於執著,他別無選擇地從浴缸出來。
直接用浴袍裹在濡濕的身體上,他回到房間拿起話筒。
「喂。」
『這裡是櫃檯。』
一個粗大的男人聲音傳來。
肯恩突然想起總是一臉冷漠,坐在有點骯髒的櫃檯後面的旅館老爹。
連他登記住宿的時候,也沒給他一個親切的笑臉過。就像外表一樣,不論是聲音還是話語都極為冷淡。
不過站在老爹的立場,面對一個終日穿著斗篷走來走去,看起來很隨便的傢伙,要他做出和藹的樣子也是很困難的。
『外面有人打電話找你。』
「誰打來的?」
『是個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執意說你一定在房裡,纏著要我轉給你。你接吧。』
也不等肯恩回應,電話就轉接了。
『──果然在。』
從話筒中傳來的是一個還很年輕的女性聲音。
「妳是誰?我可不接受推銷或傳教。」
『別把人家說得像個怪人!聽說你到處在查訪關於克雷普・羅巴茲的事情對吧。』
「……聽妳說的話,我覺得妳已經夠奇怪了……」
『別管那麼多!……呃,總而言之。』
對方慌忙地壓抑住一瞬間不禁激昂起來的語調:
『關於他的事,請你不要再插手。』
「……喂……」
肯恩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該不會今天教唆他們來攻擊我的就是妳吧?」
『………………欸……?』
回應的是一個相當乏味的聲音。
看來不是的樣子。
「──沒什麼,如果不是就好。但是為什麼妳希望我抽手呢?」
『我不曉得你為什麼要到處詢問克雷普的事,但是你這樣會讓我很難做事,所以才會打電話給你。』
很難做事?
「我只是被委託要把學壞逃家的那傢伙帶回去罷了。」
『既然這樣,就交給我來辦吧。我不會搞砸的。』
……不會搞砸是什麼意思……
「妳該不會是,克雷普的父親雇用的偵探之類的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
妳幹嘛那麼老實啊……
肯恩不由得在心中嘟囔著。
「那個……妳有沒有被別人說過『不適合當偵探』呢?」
『不用你多管閒事!』
看來又說中的樣子。
『總、總之!外行人別給我出手!我要掛電話了!』
她很老實地宣言後掛斷電話。
「……我覺得妳還比較像外行人……」
眺望著發出發信音的話筒,肯恩喃喃自語道。

「克雷普?啊啊,那傢伙多半都待在『米諾斯』。」
肯恩得到想要的答案是在第五天的晚上。
「米諾斯?」
聽到過於直接了當的回答,肯恩不假思索地反問。
因為無法保證這不是陷阱,畢竟有前例。
「是啊,在十一街的酒吧。不過是間小店。」
大概才二十歲左右吧。男人說完,露出女性化的笑容。
「是嗎?謝謝你。」
肯恩邊說邊拿出數張克雷迪特紙幣,不過男人並不打算收下:
「話說回來……你……看起來是個不錯的男人耶……」
他說,突然把手伸向肯恩的臀部。
──男同性戀。
鏗喀。
肯恩的手肘瞬間擊碎男人的下巴。
「感謝你的協助。」
肯恩向倒地的男人敬個禮後離開現場。

一打開門,香菸和酒精的味道就撲鼻而來。
混雜在其中的異樣臭味是毒品嗎?
客人們的視線一瞬間集中在肯恩的身上,立刻又回去做各自的事。
全都是些打扮得讓人摸不清底細的客人。
──當然,肯恩的黑斗篷打扮也不能說是正常就是了。
……原來如此……真是間不錯的店,對那些人來說……
在口中低語後,肯恩走進店內。
迅速環視四周,沒有看到要找的男人。
「──請問──」
一如往常地坐在吧檯旁,點了杯純酒後,他詢問酒保。
「我聽說有位叫克雷普的男人在這裡出沒。克雷普・羅巴茲。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原以為會被抱怨幾句,酒保卻默默地瞄向店內的一角。
那裡坐著四個留著瀏海髮型的男人。
「……嘿……」
肯恩不禁發出嘆息聲。
其中一個人。
雖然打扮相當奇怪,但是那雙對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滿腹抱怨,近似怨懟的眼神讓他極有印象。
克雷普・羅巴茲。
肯恩拿著酒杯,筆直走向那裡。
他站在克雷普的身邊,故意用討人厭的語氣說:
「唷,克雷普。國會議員的兒子在這種地方學做非法的勾當嗎?」
聽到肯恩的話,克雷普的臉色完全變了。
「你是什麼東西?」
其他三人慢慢站起身。
「……各位,等一下。」
阻止他們的是克雷普本人。
「讓我跟他談談。就我一個人。」
另外三人不知如何是好地面面相覷。
「……呃……好吧,你如果想那麼做,是沒關係啦……」
克雷普點個頭後,站起身,轉向肯恩說:
「我們到裡面去吧。」
「好啊,我無所謂。」
「克雷普!有什麼事就大叫吧!我們會馬上趕過去的!」
其餘三人在兩人的背後喊道。
他選擇『談判』的地方是在店內的廁所裡。
雖然讓人無法說他夠聰明,就談論複雜事來說卻是個方便的地方。
廁所裡除了兩人以外沒有別人。
「為什麼?」
率先開口的是克雷普。
他的眼中充滿恐懼之情。
「為什麼『惡夢』要來找我!?」
──現場頓時陷入沉默──
「……啊……?」
肯恩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
「事到如今就別裝蒜了!」
克雷普發出近乎慘叫的聲音。
「你到處在打聽我的事已經眾所皆知,老實說讓我非常困擾!組織裡甚至有人露骨地對我說『你是惡夢派來的間諜吧』!上層也在注意我了!」
大聲嚷嚷了一會,克雷普劇烈喘息著。
肯恩沉默半晌,邊搔頭邊說:
「……我說……為什麼會跑出『惡夢』的名字呢?」
「我不是叫你別裝蒜了嗎!你是『惡夢』的人吧!?」
「………………啊……?」
肯恩瞪大眼睛。
「喂,給我慢著。為什麼說我是『惡夢』?」
「本來就是那樣吧!大家都那麼說的!」
「才不是!我只是受到你老爸的朋友之託,要來把你帶回去!」
「別騙人了!」
「是真的!」
「那你有證據嗎!?」
「才沒有呢!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看吧,果然!」
「那你有我是『惡夢』的證據嗎!?」
「嗚……!我怎麼知道啊!」
「看吧,果然!」
在小孩子層次的爭吵後,接著是無意義的怒目相視。
先把視線轉開的是克雷普。
「……是真的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追根究柢,我是『惡夢』的謠言,是有什麼根據,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啊……?」
「……我、我不清楚……」
「那就對了。一定是跟誰搞錯,或是情報錯誤……總之我只是單純要來把你帶回家罷了。」
「……既然這樣,你就別多管閒事!」
……真……真不可愛的傢伙伙伙伙伙!
肯恩不由得青筋暴凸。
──平安無事地把克雷普・羅巴茲帶回來──
要是雷爾的報告書上沒有寫上『平安無事』這句話,肯恩一定毫不猶豫地賞他一記肘擊。
「反正要跟我說父母真的在替我擔心,或是說教什麼的只是在胡說八道吧?我才不想回去那種地方呢!」
「……喔……為什麼?」
肯恩露出淺笑問道。
「『我的兒子怎麼可以連這種事都做不到!』『我的兒子將來一定要……』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老是被父母硬是扣上價值觀,遵循父母的意思乖乖往前走,最後進入一流的學校,一流的公司!我絕對不要那種侷限的人生!」
「……嗯……還有嗎?」
肯恩依舊是冷淡的口氣。
「還有嗎……喂,你是有什麼意見嗎!?」
面對激烈爭辯的克雷普,他輕輕聳肩說:
「沒什麼,只是覺得……真是典型哪。」
「……你這傢伙!是看不起我嗎!」
「沒錯,我是看不起你。」
肯恩若無其事地回答。
「因為討厭被侷限而逃家!?那你就是被侷限在這種地方的『典型亡命之徒』,並因此在自我滿足。沒有自信能獨自一人活下去,所以依賴『組織』。然後呢?那跟你厭惡的『依賴公司的典型社會人士』有什麼差別嗎?那可不,至少在不給他人帶來麻煩的前提下,那樣還正派多了。
還有,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到火星來的旅費,全都是你自己賺來的嗎?」
──咕……!
發出不成聲的聲音,克雷普下意識說不出話來。
肯恩越說越激昂。
「反正你一定是帶著父母的信用卡出門,一邊在心裡自我說服『這也是報復』,然後不分青紅皂白地盡情使用吧?」
雖然是突如而來的指責,不過就克雷普保持沉默看來,大概是說中了吧。
「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結果還是依賴雙親的錢,現在又依賴組織。像你這種完全沒用自己的能力設法做點事的傢伙,卻故作出亡命之徒的樣子裝腔作勢。會被看不起是理所當然。」
「……我……」
雖然想說些什麼,但無法化為言語好好地表達。
「而且,我來告訴你一件在根本上就搞錯的事吧。我只是單純來把你帶回家,如果你那麼討厭,等回家後想再逃家,我也不會管你的。」
……事實上這是肯恩的真心話。
不但是做白工,還被凱娜兒要求買東西,又被組織的人盯上,甚至得聽不良逃家子弟發表怨言。實在覺得很火大,總之只是想把身邊的事物當作發洩管道。
暫時只聽得見門的另一邊的吵雜聲。
「……我……」
嘰……
克雷普過了一會終於開口要說的話,被開門聲掩蓋住。
「抱歉,我們正在忙。」
肯恩頭也不回地說。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在意……」
聽到從門口傳來的聲音,克雷普的表情僵硬起來。
「……傑、傑南先生!?」
他的聲音和狂吹而來的殺氣,終於讓肯恩回過頭去。

「你是……肯恩・布利德吧。」
傑南──
克雷普這麼稱呼的男人,站在門口注視著兩人。
身高雖然不高,但是因為削瘦,看起來比實際身高要來得高許多。
比差勁的男模長得要英俊,不過那雙眼睛讓人不敢接近。
那是一雙殺過人的眼睛,而且他自己也如此渴望著。
肯恩瞬間瞄到他的黑色長外套陰影下,扣在皮帶上的小箱子後,就被吸引住目光。
那是精神感應光刃的增幅器。
和肯恩使用的是同一類型。
「無論如何,在廁所入口裝酷實在不成體統啊。」
然而,傑南完全無視肯恩的吐槽,
「──船名是『劍型飛行器』,隸屬於『惡夢』──」
他淡淡地接著說。
「船名是那樣沒錯,後面可就大錯特錯。」
肯恩邊說邊把手伸向斗篷下方的精神感應光刃劍柄。
這個男人很強。
他和前些時候打得落花流水的那群人的等級不同。
肯恩察覺到這件事。
「傑……傑南先生,我……」
傑南舉起左手迅速制止克雷普想說的話。
「前陣子有傳來一個很有趣的情報。『惡夢』他們為了要殺老闆,好像送來刺客。刺客的名字是肯恩・布利德,船名是『劍行飛行器』。」
「我已經說過不是那回事了!」
面對半怒吼的肯恩,傑南面無表情地說:
「對我來說,不管對錯都無所謂。」
「……你是什麼意思!?」
「上面那些人太神經質了,在我們這個世界是懷疑就等於有罪。
簡單來說,不管你是不是『惡夢』的成員,都必須要制裁你──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
一開始先向下線的情報員下達幹掉我的命令,因為他失敗,這次換你親自出馬吧。
……然後呢?你帶了多少人來?該不會是一個人來吧?
在店裡至少有五、六位手下吧?」
「我並不喜歡帶一群人來殺一個人。」
他應付著肯恩的挑釁:
「而且──」
傑南慢動作地從口袋中取出金屬筒。
那是精神感應光刃的震盪器。
嗡……
前端出現約七、八十公分長度的光刃。
「你也有這個吧。……根據說明書,用這個好像也能互相交手,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想試試看。」
說完,傑南的嘴角初次露出笑容。
瞬間。
嗡!
肯恩把手伸向精神感應光刃。
然後緊接著一個動作,揮下刀刃!
噗茲!
發出聲響,飛濺起來只是水花。
肯恩砍飛的是洗手台的水管。
「嘖!」
視野被飛濺的水花覆蓋,傑南暫時退到門外去。
趁此良機,肯恩跑向反方向的牆壁。
那裡並沒有門,不過沒有的話,製造一個就行了。
他高舉起精神感應光刃。
下一瞬間,光刃在牆上劃出一個扭曲的門的形狀。
就肯恩的判斷,傑南很棘手。
他絕對不是無法戰勝的對手。
但是他仍毫不猶豫地選擇逃走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若是在這裡打起來,也會牽連到克雷普。
然後第二個是關於傑南的部下。要是在與傑南的交鋒之中,突然從無預警的方向被射擊可就糟了。
他朝被劈開的牆壁踢一腳。牆壁響起沉重的聲音倒向另一邊。
外面是廣闊的黑暗與夜晚的空氣。
他毫不遲疑地從那裡滑出去。
至此只過了數秒鐘。
肯恩也不管這裡是哪裡,只顧跑進小巷中。
那一剎那,他感覺到流竄過背脊,彷彿燒傷皮膚般的殺氣。
「──!──」
他迅速轉身,一道灼熱的光束穿過他的身邊。
肯恩的斗篷上留下小洞。
傑南把精神感應光刃當作能源彈來發射。
「他逃到外面去了!」
聽到傑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肯恩只是漫無目標地跑向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夜路。
──果然有同伴在嗎……可惡!竟敢把我的斗篷弄破!有賣這種斗篷的地方可不多啊!
砰!砰!
他心中的牢騷還沒發洩完,後方就持續響起無情的聲響。
──手鎗!?──
雖然跟電視劇不同,聲音沒什麼震撼感,不過一旦射中就足以奪命。加上所謂的衝擊力,比起雷射鎗的能源彈,還是手鎗的殺傷力較高。
幸好黑暗和斗篷成為他的掩護,沒有一顆子彈擊中,但不能就這樣放心。
……可惡……射擊一直沒停過……
即使很想反擊,可是不行,那麼做反而是特地告訴對方自己的所在位置。在不清楚對方的人數和實力的當下,最好別魯莽行事。
一邊感受到逼近背後的殺氣,肯恩一味地持續快步跑著。
……真、真是糾纏不休……
肯恩開始感到不耐煩是在馬不停蹄地跑了數分鐘之後。
對方大概也知道射不中吧,雖然後方的鎗聲中斷,殺手們依舊緊跟在後。
他邊跑邊回過頭,看到在有段距離的後方有幾個移動著的人影。但是不清楚人數。
即使有能躲藏的地方,若是被發現藏身之處,那才束手無策。
如果能到有行人的地方去應該能設法逃脫吧……
「唔唔!」
肯恩不禁發出呻吟。
一跑出細長的小巷,發現那裡是剛才跑過的通道。
人生地不熟就會導致這種情況,盡是在兜圈子。
於是他這次特別留意地衝進陌生的巷道。
就在那瞬間。
啪!
耀眼的光線照著肯恩的眼睛。
是汽車的車頭燈。
「咕!是埋伏嗎!?」
肯恩舉起精神感應光刃,一個耳熟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
「上車!快!」
表現出一瞬間的猶豫後,肯恩跑向汽車。
「要走了喔。」
肯恩剛跳進副駕駛座,她就開始倒車。
「有同夥嗎!?」
「是那輛車!包圍那輛車!」
傳來殺手們的聲音和數發鎗聲。
不過就一般情況來說,就算現在去開車,也不可能追上肯恩他們的。
「是妳啊。總之,謝了。」
肯恩對握著方向盤的她道謝。
「我是米蓮妮亞姆,叫我米莉就好。」
她用和電話中相同的聲音回答。

年紀應該跟肯恩差不多吧。她身上的紅色夾克和及肩金髮形成強烈對比。
「所以我告訴過你了!叫你別插手!」
她邊左右轉著方向盤邊說。
「妳知道我被當作目標的事!?」
「我哪知道啊!」
「但是時機也未免太巧了吧。」
「你在店裡大鬧一場後,我碰到克雷普!他拜託我說,有個傢伙被誤會要被殺了,希望我想想辦法!」
「嘿……那傢伙嗎……」
肯恩感到有些欽佩。
「總之,看來是設法逃掉了。」
米莉邊說邊把方向盤轉向右邊。
汽車突然來到一個眼熟的地方。
路邊停著兩輛開著車頭燈的車。
傑南他們正在上車。
「嗚呀呀呀呀!我走錯路了!」
「妳這呆瓜!逃啊!趕快逃!」
米莉慌張地再度轉動方向盤。
「呃呃,再來該往哪走……?」
「右邊!右轉!」
「真的嗎!?」
「我哪知!」
在驚慌失措和胡亂指示中繼續前進,這次終於確實地來到大馬路上。
話雖如此,通行的車輛很少。
然後──從後視鏡看到兩輛車的車頭燈。
「……這個狀況,是要來場飛車比賽嗎……」
米莉正喃喃自語的那瞬間。
噗吱。
隨著一聲尖銳且細微的聲響,擋風玻璃和後玻璃上各開了一個小圓洞。
而且就在米莉的頭旁邊,她暫時說不出話來。
「他們在射擊!」
「……那……那些人!是真的想殺我們啊!」
「……妳完全沒發覺到嗎……?」
「啊啊啊啊!這輛車可是租來的耶!」
「別管那麼多,快加速!」
「不用你說!」
她邊回喊邊一口氣踩下油門。
然而──
後視鏡照出的車頭燈雖然暫時遠離,卻正逐漸縮短距離。
不是技術問題,而是車子的性能差別。
「不行!無法再開更快了!」
「唔唔!既然這樣就反擊吧!」
「不可能擊中他們的!」
米莉用絕望的語氣叫道。
如果是浮遊車倒還好,他們兩個現在乘坐的是電力車,射擊手會承受車子的震動。不管射擊技巧再怎麼好,都沒那麼容易射中。
當然追趕他們的車子也是相同情況。
雖然有好幾次來自後方的射擊,但在那一發之後,甚至沒有擦中車身。
「看來用鎗是不可行的!」
肯恩邊說邊生成精神感應光刃的刀刃。
他打開副駕駛座旁的車門──
嘎咻!
他從容不迫地從連接處砍斷!
喀啷!喀鏗!
一邊發出給鄰居帶來困擾的噪音,車門一邊滾向後方。
「嘖!沒中!竟然能躲開邊門衝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做什麼麼麼麼麼麼麼麼!?」
米莉不禁發出慘叫。
「我不是說過這輛車是租來的嗎!」
「這又不是妳的有什麼關係!」
「我得賠償啊!」
「那就交給妳啦!」
「……嗚嗚嗚……」
她熱淚盈眶地持續踩著油門。
但是兩台車之間的距離,雖然只有一點點,卻確實在縮短中。
肯恩略作思考:
「……後座留著沒意義吧,後面只有行李箱。」
「呀呀呀呀呀呀!拜託你住手,求求你!」
米莉聽出肯恩的話中之意,不由得大叫起來。
肯恩不予理會地進行工作。
「……我不該救你的,我不該救你的……」
她彷彿在唸咒似地不斷喃喃自語。
然後肯恩的準備完成。
「去吧!後部分離!」
嘎!
他砍下一刀。
行李箱和後座發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聲音,在夜晚的道路上滾動著。
然後──
咯鏗!
大概是沒有料到會來這一手吧,後方傳來沉重的衝撞聲。
「啐,只是因為衝撞而停下來嗎?真希望來個爆炸起火或是翻車啊……」
口中低喃著可怕的話語,肯恩轉向米莉露出微笑。
「不過,這麼一來就可以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妳可要心存感謝喔,米莉。」
「少囉唆!」
她這次非常認真地大叫。

……轟……轟轟轟轟……轟......
──那個房間迴響著一如往常的聲音。
像是呻吟,又像是什麼機械聲的低沉聲響。
清一色的黑,有點像辦公室大小的寬敞房間。
地板上整片描繪著完全不符合時代的大魔法陣。
逆五芒星。
他站在魔法陣的中心。
阿爾巴特・馮・西塔凱薩。
他是銀河系最大規模的犯罪結社『惡夢』的總司令。
在這間連張桌子都沒有的房間裡,他默默地佇立著。
宛如在耽於冥想似的。
倒豎的白髮像銀色的火焰。面容有些削瘦,讓人聯想到老鷹。
還有覆蓋住全身的黑色斗篷。
那身打扮簡直就像中世紀的魔導士一般。
『西塔凱薩大人。』
聽到這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他微微睜開眼睛。
「──進來。」
對老人的低喃做出回應,房門無聲地打開。
走進來的是一位穿著成套黑西裝的男人。
「關於目前計畫進攻的1-3-A,太陽系的當地組織,狄柯爾企業一事……」
彷彿很害怕靠近西塔凱薩似的,他站在入口處報告著。
「根據星際警察內部的間諜回報,狄柯爾企業和麻煩承攬員已經成功接觸。」
「還有呢?」
西塔凱薩面無表情地反問。
「根據間諜的報告,那位麻煩承攬員的潛力強大,足以撼動當地組織。看準適當時機給予支援的話,甚至可能毀滅當地組織。」
一般時候聽到這樣的情報,應該都會一笑置之。
不論是多麼優秀的麻煩承攬員,充其量都只有一組人馬,是不可能和名為組織的數量暴力匹敵的。
然而西塔凱薩的表情依舊毫無變化:
「那位麻煩承攬員的相關資料呢?」
「已經準備好了。」
黑衣人回答後,慢慢走近西塔凱薩。
他勉強抑制住遞出資料夾的手的顫抖。
回到原先的門口時,黑衣人感到身體隱約滲出汗水。
總是會發生這種情況。
每次一靠近這位老人,就會體驗到讓人作噁的壓迫感。
那是和人類完全勢不兩立的壓力。
或許是因為男人並不是現實主義者,所以才會用這種表現方式來形容吧──那是瘴氣。
啪沙……突然,老人翻閱報告書的手停下。
「──這個內容確定沒錯吧。」
「是的,僅用一艘太空船就擊敗五艘宇宙海盜船,或者說……」
「我不是問那件事。」
西塔凱薩用強烈的語調打斷黑衣男的話。
「這艘太空船『劍型飛行器』在名目上是私人製造,然後主控系統電腦的名字是……」
他的聲音稍微停頓,這是至今從未發生過的。
「凱娜兒.沃菲特,確認無誤吧。」
「應該是的,只要沒有大規模的資料操作。」
「……找到妳了……沃菲特……」
如此低喃著,他露出滿臉笑容。
黑衣男不由得感到畏縮。
不是因為初次看到的笑容,而是充滿房間的瘴氣濃度益發增加。
「──一號到五號船塢的能量供給狀況如何?」
話題突然轉移,不過黑衣男不慌不忙地回答:
「沒有什麼變化。儀表的平均數值是百分之三十前後。二號船塢最高是顯示百分之三十七。」
──話雖如此,他並不知道船塢裡存放著什麼東西,還有那些百分比代表什麼意義。
西塔凱薩沉默片刻,終於低語道:
「打開二號船塢。」
「好的,會依您的指示。」
西裝男行了個禮,
「那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
他難忍好奇心地問。
「太空船。」
卻被回以乏味的答案。
「那麼船員該怎麼辦呢?」
「不需要。」
本來應該是考慮周到的詢問,仍被回以無趣的答案。
──不是要到宇宙去的太空船嗎……
他任意想像著。
想實行精神物理學的產物相轉移航法,人類的精神是不可或缺的。
既然人類現在沒有蓄積精神的技術,無人乘坐就根本無法使用超光速航行法。
無論如何,針對這件事做多餘的詢問並不恰當。
西裝男如此判斷。
「我知道了。不過關於狄柯爾企業一事呢?」
「跟狄柯爾企業聯絡。告訴他們,我們會派太空船去挑釁。
還有向星際警察施壓,就說結束和狄柯爾之間的艦隊戰後,會把這件事當藉口介入那邊的組織,給他們壓力。以上。」
「遵命。」
雖然覺得無法釋懷,西裝男還是行個禮,離開房間。
有時候不知情是福,尤其在這種組織裡更是如此。
在獨處的房間中,西塔凱薩輕聲自語,並帶著滿臉笑容。
「……這次一定要……把惡夢散播到銀河……」

米莉獨自走在夜晚的霓虹燈街道上。
夜風很冷,手頭也很拮据。
就算是便宜的租用車,也是一台車子的錢,絕不便宜。
和總部的所長取得聯絡,盡可能地當作必要經費申請,不過被結實地罵了一頓後,宣告減薪處分。
對入行一年的菜鳥來說,這是當然的。
「……追根究柢,本來就不應該去救那傢伙的……看到他穿著斗篷,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城裡到處走動的時候就該察覺到……
不該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一想到肯恩,她仍舊在嘴裡抱怨個不停。
不過要她不記仇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總之現在不趕快解決掉這份工作,又會被所長埋怨。
工作──
是的,就是受到克雷普的父親的委託,要把他帶回家。
她終於在一家酒吧前停下腳步。
如果剛才在沿路的店家得到的情報正確,他應該在這裡。
米莉推開店門。
人聲嘈雜和菸味。這一帶的酒吧不論是哪間都是一樣的情形。
「唷,大姊,要不要跟我喝一杯?」
「怎麼了?是來釣男人的嗎?」
無視出聲招呼自己的醉客們,她持續走進店裡。
馬上就找到克雷普。
他孤零零地坐在店內的包廂裡,心不在焉地喝著酒。
「我可以坐這裡嗎?」
聽到米莉的聲音,他終於發現到她的存在:
「……是妳啊……嗯嗯,坐吧。」
米莉在克雷普的對面坐下,點了一杯清淡的雞尾酒。
「依照你的希望,我幫他順利逃走了。」
「喔……」
他不當回事地應聲,不過米莉並沒有漏看他的臉上露出的安心表情。
「但是,為什麼你會想救他呢?」
「原因是什麼都無所謂吧。」
他嘆口氣,抓緊酒杯喝乾後,又向把米莉點的雞尾酒送來的酒保點了酒。
「……只是覺得,因為我的關係讓毫無關係的人送命,會寢食難安。」
「原來如此。」
米莉啜了口雞尾酒:
「話說回來,你不打算回家去嗎?
我並不是要你對令尊的話唯命是從。
而是這樣下去,你只是在逃避。我不曉得你怎麼想,但是令尊永遠只會認為你是個『沒出息的兒子』。被那麼認定,不覺得很無趣嗎?
倒不如跟雙親直接攤牌,讓他們了解自己還比較有意義。」
突然,米莉停頓下來,露出苦笑。
「……我是沒什麼立場說這些道理啦……
不過組織是個相當複雜的地方,你可能還不曉得吧。當你知道的時候,想要離開也會難以脫身的。
大概就是這樣……聽起來很像在說教吧……」
說得連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吧?米莉有點臉紅:
「……總之,我的真心話是很想用條繩子把你拉回去的。說了各式各樣的場面話,結果對我來說,這終究是工作。
但是,雖然沒有像你那般程度,如果把你帶回家,你又離家出走的話,我也是會寢食難安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讓你在某種程度上也能接受,我是真的這麼認為。」
說完想說的話後,米莉又喝了口雞尾酒。
克雷普始終保持沉默。
兩人暫時默默地喝著酒。
「──我──想過很多──」
克雷普喃喃自語地說了這句話後,再次陷入沉默。
米莉也不敢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我……」
「你的想法怎樣都無所謂。」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傳來。
──糟了!
米莉差點跌倒。
到底是什麼時候接近過來的呢?兩人所在的包廂已經被五、六個男人包圍起來。
米莉並不知道名字,不過傑南也在其中。
「現在我想聽聽那位小姐的話。」
傑南露出微笑的同時,數名男人把米莉拖出包廂,從左右架住她的雙手。
「……呃……等……等一下下下下!不會吧!來人啊!」
但是店裡的客人們大概都認識傑南吧?他們全都裝作沒看見。
克雷普雖然露出複雜的表情,卻也不敢果斷地上前阻止的樣子。
米莉被從店內帶到外面,並被帶進附近的廢棄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兩台車點亮車頭燈停在那裡。
其中一台的車頭有著相當大的傷痕。
防身用的麻醉鎗被沒收,她被仰躺著壓在車子的引擎蓋上。
「那個男的……肯恩在哪?」
「我怎麼知道啊啊啊!」
面對傑南的質問,米莉發出幾近慘叫的聲音。
這種時候還能發出聲音。
「妳是那個男人的同夥吧?『惡夢』到底有什麼陰謀?」
「我、我並不是『惡夢』啊!」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
傑南冰冷的視線俯視著她。
「不老實招出來的話,就必須給妳點教訓……五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妳可以想像到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吧?」
其中一個男人邊露出猥褻的笑容,邊慢慢地逼近她。
「等等!等一下啦!」
她慌張地大叫。
「我只是個偵探!只是受到克雷普父親的委託要把他帶回去!」
男人慢慢地覆在她的身上。
「我和那個叫肯恩的人,還有『惡夢』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天會幫助他,只是單純的順水推舟!」
男人的手揪住米莉的衣服。
「我有証明只是偵探的證據!拜託!聽我說!」
「證據……嗎?」
傑南的輕聲低喃終於讓男人的動作停下來。
「也好,就聽妳說吧。」
因為他的話,男人不太情願地從她的身上移開。
米莉吐出一口安心的嘆息。
話雖如此,她依然被壓制在車子上,危機並沒有遠離。
「那麼,所謂的證據是什麼?」
「在我的口袋的錢包裡,有偵探的身分證明書。」
「那種東西也可以偽造的。」
根本不想去確認,傑南就一口咬定。
米莉沉默片刻後說:
「……好吧……那用我現在說的號碼來作星際通信,會連接到我任職的偵探社。」
「嗯……」
傑南沉默一下,說:
「好,但是通話要附加影像。
把這傢伙帶到車子裡去。」
車內放置著一台小型的影像通信機。
傑南先聯絡星際通信局,確認米莉告訴他的號碼。
然後過了一陣子。
「羅倫偵探社……看來是真的存在啊。」
「那還用說!」
「由妳來打。」
被這麼命令的米莉別無選擇,按下播接號碼。
雖然兩手能自由行動,不過背後扺著一把鎗,而且身處狹窄的車內。
看來也不可能見機逃跑的樣子。
過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終於聽到播接聲。
很快的,螢幕開啟,映照出一位女性。
「嗨,辛西亞。」
『米莉?怎麼回事?這麼突然。情況還好嗎?』
「嗯。──那個,請幫我轉給所長。」
『沒問題,等一下喔。』
又等了一下。
出現在畫面上的是一位銀髮的中年男性。
『這次又怎麼了?米莉小姐。』
他露出一臉不愉快,像牛頭犬般的表情,用極為不滿的聲音問道。
『該不會是,又把出租車弄壞了吧?』
心驚。
面對所長的嘲諷,她的眉毛瞬間抖了一下,不過還是勉強故作鎮定地說:
「不……不是那樣的。」
『……那到底是什麼事?』
「……我是受到麥克利夫・羅巴茲先生的委託,要來帶回他的兒子克雷普的對吧。到這個行星來的目的。」
『……啊……?』
因為這段話,即使是所長也不禁皺起眉。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米莉片刻後說:
『……事到如今妳在說什麼?……該不會是把相關資料搞丟了吧?』
「沒那回事,只是在確認罷了。」
傑南邊說邊從米莉的後方露出臉。在攝影機的視野內。
『啥……!?』
所長一看到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頓時說不出話來。
『……那個男的是誰啊!?』
「是……是這樣的……」
米莉一時間也欲言又止地說:
「這位是當地組織的人……」
『什麼……!?』
「啊,您知道的嘛!那個叫克雷普的人在當地組織的基層,資料上不是有寫嗎!……因為那個緣故,和敵對組織的人搞錯了,就是這樣……」
『……然後呢……?』
他用宛如從地獄底部流洩而出的低沉聲音問道。
「……然……然後,就是說……他希望我能証明自己確實是所長那裡的人……」
『……所以把委託人和目的,還有公司名稱都全盤託了是吧。』
啊,糟糕。
感覺到所長的話中隱含著危險因子,她連忙想要掩飾。
「不、那個、因為,一想到不老實說的話,不知道會碰到什麼樣的對待就……」
『換句話說,妳連一個離家出走的人都帶不回來啊。』
「不是的、那個,所長……」
『米蓮妮亞姆・菲莉亞・諾克坦!』
「……是!」
『妳被開除了。』
噗吱。
電話單方面地掛斷。
四周充滿沉重的沉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腳步踉蹌地跑到車外。
「新生活啊!我的新生活啊啊啊!電視的貸款還有五個月還沒還清啊啊!」
「……這女人……擔心的是貸款啊……」
其中一個男人混雜著嘲笑的低語讓她恢復自我。
「如、如何!這樣就很清楚了吧!?我只是個偵探!」
曾經是個偵探。」
「……嗚嗚嗚……」
聽到故意用過去式糾正的傑南的話,米莉不由得潸然淚下。
「總之,我已經知道妳不是『惡夢』的成員。」
「難、難道說,傑南先生,你就這樣放她走了嗎……?」
一位男人發出不滿之聲。
大概是在期待把米莉好好玩弄一番吧。
「因為被那個所長看到臉了。這麼一來,要是在哪裡發現這女人的屍體,首先被懷疑的會是我吧。」
聽到傑南的話,米莉的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既然這樣,我就此告辭。」
說完,正想離開的米莉的手腕被傑南的手抓住。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
顫抖。
「我剛剛說的是『如果妳的屍體被發現的話』。」
「那、那個……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不管妳是不是『惡夢』,妨礙我們辦事,妳以為能平安無事地回去嗎?
──把屍體泡在浴缸裡用強酸溶解──
雖然老套,卻是很可靠的方法。」
「不會吧,那個、等一下!?」
「喂!」
『咚』,傑南把米莉推向男人們。
一個男人立刻抓住她的手腕。
「……隨你們高興吧。」
「嘿嘿嘿……就該這樣才對。」
「嗚呀呀呀呀!住手、拜託──!」
男人們的臉上浮現出猥褻的笑容。
米莉掙扎著想設法逃走,卻甩不開男人的手。
這時──
傑南突然有了動作。
嗡!
一道銀光掠過他剛才站立的地方。
一直在注意米莉那邊的男人們瞬間並沒有發現到。
「快逃!」
他們因為傑南的聲音回過頭時,已經太遲了。
光束接連不斷地劈開黑暗。
「咕啊!!」
「嗚咕!?」
被準確地穿透肩膀和膝蓋,男人們當場蹲下身去。
只剩下米莉和馬上躲到水泥柱陰影處去的傑南。
「不准動!」
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是那傢伙……」
傑南小聲低喃。
「一動我就攻擊!」
米莉瞪大眼睛。
接著──
身上裹著斗篷,手持精神感應光刃震盪器的肯恩從黑暗中現身。
「米莉!妳沒事吧!?」
「還算平安!謝謝!」
「妳知道傑南躲在哪吧!別踏進那傢伙和我之間的火線,從外圍繞到這邊來!」
「了解!」
一邊注視著倒臥的男人和傑南所在的柱子,米莉一邊持續走向肯恩那邊。
「車子停在對面,快走。」
視線不離男人們,肯恩和米莉往後退。
傑南難以進攻。
他才剛見識過肯恩的本領。
肯恩非常準確地穿透所有男人的關節部位。就算忽略男人們發呆的空檔,也是相當準確的射擊。
若是冒失地從柱子陰影處跑出去,突然被擊中可就不妙了。
只要設法讓倒臥在地的男人們吸引肯恩一瞬間的注意,也許還有機會……
不過他們卻站不起身,只是不斷地呻吟。
──可惡!一群派不上用場的廢物!──
當他正獨自乾著急的時候,聽到車子的聲音。
「嘖!」
他從柱子的陰影跑了出去。
「……傑……傑南先生……」
他無視於男人們,衝進車內,發動車子。
「咯噗!」
雖然迎面輾過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傑南完全不打算停車。
但是已經太遲了。
傑南抵達停車場出口時,兩人搭乘的車子早已消失無蹤。
「嗤!」
傑南大大咋舌。
不過──
過了一會,他露出滿臉笑容。
「……等著瞧……我還有這一招……」

「真是得救了,謝謝你。」
坐在副駕駛座,米莉仍注視著後方道路說。
「有道是有困難的時候互相幫忙,這麼一來就互不相欠了。」
「……這是被救的人該說的話嗎?」
肯恩發出不滿之聲。
「別這麼小家子氣。是男人的話,心胸應該要更開闊才對。
總之,看起來沒有尾隨而來的車子。」
「設法逃掉的樣子啊。這都是幸好我沒走錯路。」
米莉無視於肯恩的挖苦:
「雖然被救還說這種話不太中聽,不過你發動攻擊後才說『一動我就攻擊!』總覺得不太恰當。」
「那我問妳,我走出去後才說『一動就攻擊』,妳以為他們會乖乖聽我說話嗎?」
「……那個……是不覺得啦……」
「既然這樣,與其先警告再承受抵抗,倒不如先行攻擊,讓他們無法抵抗再警告不是比較有效嗎?」
「……也就是小孩子的打架……」
「算是吧。不過我認為不管是小孩子還是大人的打架,執著於勝利的想法是沒什麼差別的。」
「……是那樣嗎?」
「就是那樣。
──話說回來,接下來呢?送妳回旅館去嗎?還是再去找克雷普?
雖然我不認為那些人會在我們之後去找他。」
「………………你讓我想起來了…………………」
米莉非常鬱悶地低語著。
「發生什麼事?」
「……我被偵探社……解雇了……」
「哎呀,怎麼會這樣呢?」
「……因為我無意中把委託內容說出來……。所長知道後就說『妳連一個離家出走的人都帶不回來嗎!?』……」
「原來如此……那也是勉強不來的啊。哇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不應該『哇哈哈』吧!」
因為他完全局外人的語氣,米莉的聲音不由得粗暴起來。
「……怎……怎麼了?突然那麼大聲……」
「本來就是因為你從旁插手的關係,才會變成這樣的吧!別以為『哇哈哈』一句話就能解決!」
「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才插手或是和組織的成員起衝突的!只是被那群人誤會然後被追蹤罷了!」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
「我會把妳丟出去喔!
首先,如果說妳變成那樣,而我也有責任的話,那妳到底是要我怎麼做呢?」
一被反問,米莉語塞。
「……那個……呃……」
她雙臂交抱,稍作思考:
「我只是想抱怨一下嘛!」
「……我說妳啊……」
「不管怎麼樣!既然木已成舟就豁出去了!當作失業紀念,這個工作我會緊跟到解決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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