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山根末椰
原文取自:夢にみた路
原文名:花祭り



山中的村莊,被早晨的薄霧所籠罩。

生氣勃勃的嫩芽在大地上慢慢發芽,細小的水滴從天空滴落,因為一道光線的照射,發出了虹光。枝節突起的樹林宛如競賽般地綻放花朵,增添了可愛的色彩,一隻雲雀邊高聲婉轉地鳴唱著,邊飛了起來,淡色的天空擁抱著這位小小的春之使者。一切萬物都在迎接這個全新且脫胎換骨的季節,山谷中的小村莊,充滿了濃郁的香氣。

如果是平常的話,此時正是吃完早飯的人們出門去做田間農事的時候。不過,這一天的情況卻有著些許不同。

一大早就起床的男人們,都拿著劈柴刀和籃子進去山裡面。

女人們則聚集到廣場上,在聊天之中不停做著燒飯的準備工作。平時都會去幫忙父母,並總是吵鬧地互相追趕的孩子們,也不放過這一個難得且自由的一天,揚起歡呼聲,在田野和河邊來回奔跑著。好像是由一氣呵成的工程所築成的木製祭壇周圍,遊走劇團熱鬧地吹奏著笛子和敲響著太鼓。

「讓開讓開!」

發出充滿朝氣的聲音,年輕男子們推拉著好多台載貨車,依序跑過去。載貨車上,手中抱著好像是從山野之中摘來的花的女人們,在上下搖晃的車上,發出『呀呀』地歡鬧聲。

「哇,好漂亮!」

看著村中裝飾得到處都是的花朵,阿籬揚起了歡呼聲。

「是什麼祭典吧?真是太美了!」

和平時不一樣的熱鬧和緊張感。像這樣的事情,即使是旅人,再加上又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都能充分地感受到。

特別像是源於這片土地的風俗和傳統的單純小祭典等事情,在她所生活的世界裡雖然也有,卻總是沒有親臨的機會,所以變得比平時更有好奇心了。

「這是浴佛節喔。」

提供一晚宿泊,五十歲左右的村長悠閒自在地說道,他正好要送阿籬一行人離開。

「為了迎接來自山上的神明,所以裝飾著花朵,全村一起出動在村中舉行宴會。」

「在村子裡面嗎?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宴會是從白天開始的,會一直持續到深夜。」

這個時代,一天兩餐是很平常的事。不過,祭典之日是特別的。

「迎接神明的儀式……是為了祈求今年的豐收吧?」

「阿籬小姐知道得很清楚呢。」

身為阿籬在戰國時代的老師的彌勒,面帶微笑說。

「嘿嘿……還好啦,我稍微有研究過。」

阿籬好歹也是神社的女兒。因為祭典或祭神的儀式很多,她也知道都是些象徵什麼的祈禱。然而,慚愧的是,以前幾乎對那些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會開始想要去知道和人們的生活密切的慣例或土著的信仰這些事情,當然也是在來到這邊的世界之後才有的想法。

「旅行中的各位,這也算是一種緣分。方便的話今天也請暫時留在這裡吧。」

「咦,可以嗎?」

面對提高聲音的阿籬,村長從容不迫地點點頭:

「因為各位幫我們消滅了困擾村子的妖怪,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攀在彌勒肩上的七寶發出『太好了』的聲音。他從聽到有宴會的時候開始,眼睛就閃閃發光的。可以觀賞祭典似乎沒什麼好遲疑的,似乎是不得不多逗留的狀況。

年輕的法師浮現出微微的苦笑:

「那麼,承您盛情厚意,我們就稍微再逗留一下吧。」

聽到彌勒這麼說的阿籬,也在心中大叫著好極了。站在身邊的犬夜叉不高興地皺起眉頭,他雖然有些怨言,但卻也沒有擔心的理由。

他大概是因為生存方式的關係吧?所以會極度避免因為他人而讓自己惹上麻煩,也有避免和不認識的人類們交涉的傾向。即使他在被阿籬解開封印後已有相當的改善,以前那種對於人類的厭惡應該還是根深蒂固吧。

(這樣真有點令人喘不過氣來呢。)

之所以會這麼想,應該是因為自己是在充滿愛的環境下成長的緣故吧,阿籬也明白。雖然能想像犬夜叉在盡是對他人懷著不信任感或憎恨的情況下成長過來的艱辛,但也許她並不能真正的理解。

「犬夜叉,要不要去河邊賞花?一定很漂亮的。」

阿籬試著用調解的口吻說道。然而,犬夜叉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不用了。妳和大家去吧。」

「又在說這種擾亂團體行動的話了。」

「反正不管我在不在,不是都沒差別嗎?」

面對頑固的繼續看向旁邊的少年,阿籬生氣了。

(我是想跟你一起去啊,為什麼你就是聽不懂呢!)

不了解女孩子心情的男生,就是這麼的令人困擾吧。不過,精通女孩子心理的男生,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的。假裝一副沒發覺到阿籬和犬夜叉之間一觸即發的狀況的樣子,彌勒靠了過來:

「對了對了,阿籬小姐。浴佛節的時候,最好不要一個人比較好喔。」

救星出現了--阿籬終於鬆口氣。

「為什麼?」

「因為浴佛節的時候,也附帶著求婚的祭典。男人對女人,或是女人對男人做愛的告白。年輕的男女似乎都比較期待這方面的祭典,好像也有年輕人特地從鄰村跑來這裡呢。」

「原來如此,因為春天是戀愛的季節。不過,和我沒有關係不是嗎?追根究柢,我們不過是路過的旅客罷了。」

彌勒搖搖頭:

「就是因為這樣,才要注意。因為也是有那種不顧後果,拈花惹草的男人吧?像阿籬小姐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能不先提防。」

原本一直沉默地觀看著經過的七寶和珊瑚也都發覺到彌勒的意圖,開始打幫腔。

「如果發生什麼事的話,就太遲了喔。」

「沒錯,千萬別讓任何人緊黏在身邊。因為祭典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得比較豪邁,所以很危險的。」

很明顯就是在諷刺犬夜叉。

雖然那位被諷刺的當事人假裝不知情的樣子,卻能清楚看出他背對著這邊的身影僵硬起來。

「不過呢,代替某個薄情人,我就算是奉陪阿籬小姐一天也無所謂。」

彌勒的一句話,立刻產生效果。犬夜叉將身體轉向這邊,對著彌勒反駁道:

「你才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哎呀,真是意外啊。」

「這裝傻的臭和尚!你以為我會讓你和阿籬一起去嗎!」

順口說出這些話後,犬夜叉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彌勒和珊瑚都浮現出『好耶』的笑容,七寶也捧腹大笑起來。圓滿成功。

「走嘛,犬夜叉。大家一起去賞花不是很快樂嗎?」

阿籬偷偷看著犬夜叉的臉。拉回他似乎想要後退的身體,接著慢慢將臉靠近他--

「哪,去吧?」

偏著頭說道。

「……好啦,我會陪妳去,把手放開。」

犬夜叉粗魯地回話,從阿籬的手中抽離了袖子。

一行人悠閒自在地在小村莊中漫步著。

天氣不能說是很好。即使如此,從雲縫間射出的金黃色光束使得大地上的各地出現日照處,和柔和地籠罩著的晨霧互相結合,產生出幻想般的光景。

微風吹送著馥郁的花香。遙遠的流水聲在四周的山間迴響著。成群的麻雀,被接近的人類所驚嚇,一起朝天空高高地飛舞起來。

在不斷地準備宴會的廣場裡,可以發現戀愛的攻勢早就開始了,身上穿著珍藏的衣服的姑娘們,以及無法保持冷靜的樣子的年輕男子們,不停地在反覆轉移開互相接觸到的熱切視線。正值壯年的男女們則像是在取笑那樣的年輕人似地笑著。

手中抱著花的兩名少女從身邊經過,把花交給了逗留在村長家,消滅妖怪的一行人。彌勒禮貌性地向她們寒喧,兩人的臉紅了起來,好像在為什麼事感到高興似地揚起驚叫。看到這種情況的犬夜叉,半閉著眼睛,睨視著彌勒。

「喂,彌勒。」

「什麼事?」

「你該不會藉著這個大好機會,在祭典裡到處招惹女人吧?」

彌勒露出他那特有的,像是在巧妙地擺脫別人的微笑。

「這個嘛,會是怎麼樣呢?」

沒有肯定犬夜叉所說的話。但他那雙深具含義的眼睛,就像是在說著他的口頭禪「你很清楚吧?」似地閃閃發光著。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用不像孩子而像個大人樣的口吻嘟囔的是,緊抓著彌勒肩膀的七寶。因為這樣而不能發怒嗎--

「哼,我不管了。」

本來就是自己提出的問題,犬夜叉就這麼結束話題,又沉默下來。

偷偷看著一來一往的對話的阿籬悄悄地嘆了口氣。犬夜叉會這麼沉默寡言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因為桔梗的關係。

(春天對他們而言,或許有著什麼特別的回憶吧?)

自己所不知道的,犬夜叉和桔梗的過去。一定是段自己和犬夜叉之間的回憶無法比得上的過去。他和桔梗到底曾經共有過什麼時光,阿籬不僅不知道,恐怕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雖然犬夜叉是這麼說的,但是每每看見因為桔梗的事情而封閉起自己心靈的他,就會在難過的情緒之中,覺得心被緊緊揪住。

(唉唉,不能再去想這種事了。)

阿籬斥責著不由得就會慢慢深入思考的自己。其實會這麼想也是沒辦法的吧。話說回來現在正是值得欣賞的美麗季節。大自然中唾手可得的東西,在自己的時代卻幾乎都沒有殘留。不好好享受一下這個奢侈的時間,豈不可惜?

祇要是可以看得見的東西,就盡情地去觀賞。如果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就積極地去嘗試。

盡情地去做接觸--這就是她在回到距離自己的世界是如此遙遠的時代裡所學到的訣竅。

輕拂而來的微風,非常舒服。

在邊走邊伸著懶腰的阿籬眼前,突然出現一束淡紫色的花束。

「請拿去。」

話說會不感到羞怯而對女性遞送花束的人,除了彌勒以外是不可能會有的。

「哇,好可愛。這束花怎麼來的?」

「從那邊的姑娘手中拿來的。」

在法師所指的方向,站著一位四、五歲左右的小孩子。在和她的頭一般大小的大籃子裡,裝滿了可愛的蓮花。大概是從哪裡努力摘來的吧,小手上沾染著綠色的草汁。

少女發現到被阿籬她們所注視的時候,慌慌張張地躲到站在旁邊的父親身後去。不過,她立刻又探出頭來偷看這邊。

這些舉動使得阿籬露出了微笑。

雖然是把小小的花束,卻讓心頭溫暖起來。幸福就是這樣從一個人手中傳達給另一個人的,當這些博愛的想法浮現的時候,就是內心平和的證據吧。

彌勒把另外半束蓮花交給珊瑚。她像是有些吃驚似地收下花束。

「謝……謝謝。」

「美麗的女孩拿著花,真是如詩如畫。」

雖然一點也不害羞地順口說出老掉牙的台詞,但這就是這位法師偉大的地方。

珊瑚的臉面紅如潮。

「彌勒每年都是這樣哄騙女人的吧。」

一臉得意表情的七寶讓人感覺非常滑稽,阿籬哈哈大笑起來,卻看到犬夜叉一個人迅速走到前頭去,是個不管是哪個地方都感到很不協調的少年。阿籬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是在逃避嗎?』,她在口中嘟囔道,快步地追趕著遠去的身影。

大概對他而言,祇要聽到腳步聲就能分辨出是誰吧。犬夜叉祇是斜眼瞄了追來的阿籬一眼,與其說是看不出來有什麼感情……倒不如說他把感情硬是抑制住,簡直就像祇是在履行義務一般,繼續在筆直延伸的道路上走著。

(如果手牽著手一起走的話,就可以像結婚典禮一樣美好的說。)

阿籬俯視著手中的小花束,雖然少女般的想像讓她的心一瞬間興奮地躍動著,身旁的犬夜叉敏感地緊繃起神經,一點也不像是會同她說笑的樣子。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是犬夜叉嘛。)

因為生性開朗,所以很乾脆地就轉變好心情,然後她想起在制服的口袋裡有根髮夾。(雖然在現代沒辦法像小孩子一樣,不過…)

阿籬用草把蓮花綁成一束,然後用髮夾把蓮花別在頭髮上。

因為沒有鏡子,所以無法確認是否有裝飾好,但是在耳邊微微搖動著的花束,讓人很有華麗感。

「犬夜叉,這個怎麼樣?適合我嗎?」

反正這個乖僻的少年大概除了嘲諷之外不會有別的話吧,她雖然在心中這麼想著,但即使如此,她的少女心還是希望偶爾能得到讚美,就算是一句也好。阿籬抓住犬夜叉的手臂,仰視著他。

然後下個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笑容慢慢僵硬起來。

犬夜叉看向她這邊。他睜大雙眼,眼中映射出錯綜複雜的感情。好像想要說什麼似的,嘴唇張了開來。他的臉呈現出內心防壁被擊破,泫然欲泣的扭曲表情。

阿籬的心倏地涼了起來,抓著犬夜叉的手失去力氣,滑落下來。

他不是在看我。

阿籬直覺地醒悟到。

現在,犬夜叉在看的人並不是我,而是桔梗--

那是個被白色薄霧籠罩的春天早晨。

像軟毛一般細小柔軟的春雨,無聲地濡濕了大地。覆蓋著薄紗的草原,因為模糊和不清晰的關係,什麼也看不見。

坐在山櫻的樹枝上的犬夜叉,對於點綴成淡色的春天原野,沒有任何感慨地俯看著。

如果問他『你是在等什麼嗎』的話,大概會被回以『才不是』這個答案吧。雖然說,與其在那種地方倒不如趕快躲到岩洞裡才比較能避雨,但是他討厭那麼做。

從山上飄來的厚重霧層,完全隱沒了眼下的光景。在乳白色的汪洋大海上方,能夠感覺到某種毫無停滯,浮現出來的非現實感,犬夜叉宛如逃避似地從上空移開視線,接著隨之而來的是灰色天空傳達而來的壓迫感。

心情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犬夜叉焦躁地咋著舌。

(我到底,是在幹什麼…)

為了得到四魂之玉而遠道而來,恰好是雪要融化的時候。雖然聽聞過,玉是被擁有消滅妖怪的力量的巫女所守護著,但追根究柢不過就是個很容易就死去的軟弱人類罷了,而且還是女人。祇要稍微嚇唬一下就可以輕鬆地奪取過來,充其量不過就是如此。然而,結果又是如何呢?覆蓋大地的雪融化了,梅花綻放的季節過去了,就連櫻花也早就凋謝了,還沒有達成目的。

巫女用罕見的靈力來鎮護玉的邪氣,消滅攻擊而來的妖怪,也不容許犬夜叉接近。不管試了幾次還是一樣。就算想要混進內部,她也馬上就會察覺到。當他正感到不妙的時候,巫女所射來的箭,正向自己筆直飛來。然而,破魔箭卻一次也沒有貫穿他的肉體。

一開始認為她是在虛張聲勢。她還特意地使用靈力,而自己卻是個連被殺掉的價值都沒有的存在,就連看起來瘦弱的巫女,都瞧不起廢物一般的自己。

不過,事實卻和變得卑屈的犬夜叉所想的不一樣。

有一天,巫女告訴他。

我和你很像--她這麼說。

那時候是第一次,認識到在擁有強烈靈力的巫女面具底下嘆息著的桔梗,是個女人這件事。

雖然互相說過話,但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吧?之後,總覺得她沒有殺自己的意思而去奪取四魂之玉,卻總是失敗。雖然有時候在桔梗沒有防備地坐著的時候想要馬上接近她的身邊,卻連顯露實力的時間都沒有,祇能張張嘴,說些惹人厭的話就結束了。甚至有的時候,想要試試看她似地找碴,卻好像被看穿他並沒有認真在做的樣子,於是僅被輕描淡寫地隨便應付。

如果玉沒能夠得手的話,應該就沒有必要待在這裡了。然而,為什麼會感覺到即使如此也不想離開呢?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在意桔梗呢?

(結果,我是在等待嗎……)

等待她的到來--

穿越草叢的微弱聲響,使得犬夜叉的耳朵突然動了下。

那一瞬間,一陣格外強勁的風吹來,吹亂了他的頭髮,吹動著山櫻的樹枝。覆蓋著地上的白霧立刻被劃分為兩半。

在吞了口氣的犬夜叉的視野中,一位女人背對著繁茂的森林站著的身影飛入眼簾。

(桔梗……)

沒錯,就是守護四魂之玉的巫女˙桔梗。手中握著大弓,一雙可以看透邪惡存在的黑曜般雙眸凝視著前方,抿著花瓣般的豐潤嘴唇,她慢慢地走進春天的原野。

包裹著瘦小且柔美的身體的紅白巫女服裝,在毛毛雨之中模糊不清,宛如從內部發出光芒的至高寶玉。

桔梗來到野生花開得十分燦爛,約為草原中央的地方,環視著四周。她看向這裡的時候,犬夜叉不禁瑟縮起身體,但她的視線卻越過枝葉繁盛的山櫻,轉向別處去了。

(什麼啊……從那裡看不見嗎?)

雖然抑制胸中的鼓動,放下心來,但事實上暗地裡發覺到他正生氣地想著自己明明就在這裡。

(妳連我躲在這裡都不知道嗎?之前就算我再怎麼隱藏氣息,妳都會回過頭來射出箭的。)

當犬夜叉正因為心中的不平發著牢騷的時候,桔梗邊轉過視線,邊四處走著。她的眼神,似乎讓人感覺到焦躁的神色,是錯覺嗎?

「犬夜叉。」

突然被喚了聲名字,犬夜叉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犬夜叉,不在嗎?」

然而桔梗,卻像是完全沒有發現到這件事的樣子。發現事情有些不合常理而令人覺得不安,心想為什麼的犬夜叉對於回應她的呼喚這件事感到遲疑。

宛如筋疲力盡似地吐出沉重嘆息的桔梗,仰望著全被塗抹上灰色的天空。細微的雨絲濡濕她的臉,沿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犬夜叉摒住氣息,注視著她。

身體一動也不動,仰視天空的桔梗簡直就像是尊流著眼淚的美麗雕像。

高貴的巫女。不論是誰都尊敬她,四魂之玉和村莊的守護者。隱藏在為了維持那樣的期待而使自己堅強起來的巫女裝扮之下,所呈現出來的則是名為桔梗的活生生的女人。

被雨淋了一會兒的桔梗,大概是放棄了吧?有些失望地朝著村莊的方向折了回去。

然而,也許是因為毛毛細雨而有些粗心大意吧?在她佇立在那裡的時候,衣服已經吸飽水分,她好像並沒有發覺到這件事。就在要轉身的時候,桔梗的腳纏到裙子,當場倒了下去。

(桔梗……!)

不禁想要現身,後來犬夜叉還是打消了念頭。要是現在從這裡下去的話,就會暴露出自己躲藏起來的事情了。

其實,根本是沒有關係的,祇是,會好像偷看到不該看見的東西而有罪惡感。

桔梗邊長聲嘆息,邊慢慢地起身。然後,突然停止動作,在口中低喃著什麼。雖然很小聲,但犬夜叉是聽得見的。

「啊啊……因為這樣而折斷了,真對不起。」

用溫柔的語調如此說道,桔梗合併雙手,採摘起在周圍群生的紫色花朵。

那是蓮花。

把一枝枝折斷莖幹的花朵收集好後,她慎重地站起來。惋惜地用兩手把小小的淡紫色花束輕輕抱在胸前,眺望著長滿層層蓮花的草地。

她的眼眸難過地晃動著。犬夜叉知道那個眼神。為孤獨而感到痛苦,有著祇有被傷害過的人才會有的渴望光芒。

桔梗再次俯視花束,好像稍微猶豫一下的樣子。然後提心吊膽地把花戴在頭髮上。簡直就像是在打破禁忌似的。

雖然應該有其他更華麗,更漂亮的花才對,但是就連把像蓮花這樣的小花戴在身上,都必須竭盡全力才有勇氣做到。每次一到浴佛節,村裡的少女們都會為了讓喜歡的男人看到而用各色花朵來打扮自己的身體。對桔梗而言,就連這麼一點小小的樂趣都是不被允許的,犬夜叉察覺到這件事。

蓮花的花瓣,點綴著桔梗的黑髮。宛如點亮了淡紫色的燈火一般。大概是感覺到柔和搖晃著的花擦過臉頰吧?她一瞬間微笑了一下。

然而她的笑容立刻轉為自嘲。

「根本就不會有人看到……我真笨……」

已經很習慣放棄各式各樣的事物的巫女,想要摘掉頭上的花朵。但是,始終做不到。停在離花朵些微距離的手,像是在撫摸著心愛的東西一般的,抓住小小的髮飾。

桔梗的唇緩緩地動了動,用嘶啞的聲音吐出話來:

「如果我也能用普通的花來裝扮的話…」

宛如融化在霧中的桔梗。宛如輕易就可以被摧折的桔梗。犬夜叉至今從未看過這麼軟弱,像是如果沒有任何人去支撐她的話就會消失的,虛幻的女人。不論她是何時說過這些令她感到苦惱的事情,他總覺得此時是第一次偷看到。

細雨不斷地下著,在桔梗和邊抱著焦急的心情,邊注視著她的犬夜叉上方靜靜地,靜靜地降了下來,兩人不知不覺中都感到非常的孤寂。

這場雨,是在桔梗心中下的雨。

不會錯的,犬夜叉想著。

是場不知道何時才會停止的,冰冷且寂寞的淚雨--

桔梗--

發不出聲音來,犬夜叉的嘴形卻確實地喊出她的名字。

桔梗--堅強,高貴,不為任何事情感到動搖,誰也無法接近她的身畔,四魂之玉的守護者。溶解犬夜叉冰凍一般的心的美麗巫女。

桔梗仍舊進駐在犬夜叉的心中。

(那種事情,我應該很清楚才對…….)

就像是突然想要甩掉這個念頭似的。就算是有著相同的面孔,就算是有著相同的靈魂,桔梗是桔梗,而阿籬是阿籬。若不這樣想的話,不就等於是否定了阿籬自身的一切人格了嗎?

犬夜叉像是突然回復自我似地,動了動眉毛。

「阿籬……」

那是剛剛才發覺到情況不對的聲音。屈辱,憤怒,就連想消愁解悶也沒辦法的想法,朝著她的心衝擊而來。

阿籬搖晃地躲過了犬夜叉伸向肩膀的手。

這個行動,似乎是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外的事情。

「妳怎麼了?」

然後,他疑惑地詢問道。

那個態度使得阿籬更加頑固。

「……我,不是桔梗。」

「妳在說什麼?」

「犬夜叉,剛才在想桔梗的事情。」

一經阿籬斷定後,犬夜叉有些虛心似地驚慌失措起來。為什麼會知道呢?要怎麼去辯解呢?像這樣的想法一定在他的腦海中滴溜溜地打轉著。

感覺上好像很老成,實際上卻因為過於直率而總是反覆與四周的人起衝突,然後徹底傷害對方的半妖,是個笨拙且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少年。

阿籬是被他的單純所吸引的。但是此時,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

令人尷尬的沉默流過兩人之間。犬夜叉祇像是困惑似地看向這邊。

(啊……看來,或許已經不行了吧。)

不停在心中同情著自己的阿籬,轉身背對咬著嘴唇的犬夜叉,突然跑走了。

被她突然的行動嚇到的犬夜叉,邊喊著她的名字邊追了過去。和剛才的立場完全顛倒過來。感覺真不錯,壞心眼的想法閃過她的腦海。

道路在穿過田地後,不管到哪裡都是一直線地延伸出去。不久住家開始減少,出現了滿是草叢的平地。即使如此,阿籬還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雖然犬夜叉的腳程應該老早就可以追得上才對,不知為何一直保持著無法超越也無法拉開的距離。不過薑還是老的辣。正感到背後的腳步聲強力的壓迫而來的時候,阿籬被抓住了手腕。

「等一下,阿籬!」

為什麼我非得被你命令不可呀--因為被這種激烈的感情所引導,她用力揮開犬夜叉的手。

「別過來!」

幾乎像是歇斯底里似的尖銳聲音。真不像樣,雖然她在心中的某處這麼想著,但是話語卻恣意地從口中跑出來。

「什麼嘛,從剛才開始就這樣!你看著我,然後在想桔梗對吧?既然如此,放開我!」

「妳在說什麼……」

完全不了解原因的犬夜叉的口吻。和阿籬在一起的時候,一邊想著別的女性這種萬般失禮的舉動,一邊卻無法理解這是多麼侮辱的事情。多麼的遲鈍,多麼的沒神經,多麼的--過分。

從動搖的淚腺湧出了淚水。

在逐漸滲出淚水的視野之中,可以看到犬夜叉大吃一驚地瑟縮起身體。阿籬低下頭,硬是擠出顫抖的聲音:

「雖然桔梗的事情對犬夜叉來說也許是重要的回憶,但相較之下也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吧!」

「阿籬……」

「因為你不管什麼事都會立刻露出表情,所以我很清楚。啊啊,現在是在想桔梗的事情嗎?是在回憶以前的事情嗎?至於我是不是有著什麼樣難過的煩惱,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雖然對犬夜叉說出了自己的話,卻使自己變得更空虛。

其實真正不了解的又是誰呢?犬夜叉嗎?自己嗎?對犬夜叉而言,桔梗是戀愛對象以上的存在--她不願承認這件事情。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地抗拒,感情用事。

真是令人困窘,這不過就是嫉妒,因為自己的前世而吃醋。因為這樣而感到非常痛苦,不是很好笑嗎?

即使如此,淚水從阿籬的眼中,就像是決堤似地,撲簌簌地不停掉下來。

「你之前不是說過嗎?你說我不是桔梗的代替品。但是現在這樣子,我已經無法相信了。我無法再忍受不安了。」

犬夜叉什麼也沒說。雖然可以感受到他那不知所措的樣子,但他祇是接受阿籬不斷丟來的話。

冰冷的東西落在臉上。是雨。宛如是在代替阿籬現在淒慘的心境似的,從微陰的天空開始落下雨滴。

邊抽噎著,阿籬邊仰起頭。眼前已經因為淚水和雨水的關係而朦朧不清,什麼都看不見了。

「就算是說謊也好,讓我安心一點吧!在你眼前的,是和桔梗沒有任何關係的臉啊!所以,拜託你……」

最後的台詞,因為嗚咽而中斷了。阿籬用手覆蓋著臉,真的哭了起來。

真是再慘也不過了。已經無法再去操心瑣碎的事情。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以。

在雨中,感覺祇剩下自己一個人似的,阿籬肩膀抖動著,抽抽嗒嗒地哭著。

突然,有某個溫暖的東西包圍住她。得知那是紅色衣服的阿籬,感到呼吸像要停止一般。

(騙人……)

感覺到犬夜叉的體溫和氣息接近過來,心跳數急遽的上升。雖然眼淚還是慣性地落下,腦袋卻因為突然而來的擁抱而無法應對地感到天旋地轉,思緒開始混亂起來。

「……是我不好……別哭了。」

犬夜叉低語道。

「別那樣一個人哭。因為,有我在……」

他抱緊阿籬的手臂加重了力道。簡直就像是不想讓重要的東西逃掉似的。

雖然現在哭的人是阿籬,但犬夜叉似乎也很痛苦的樣子。

「犬夜叉……」

「如果阿籬討厭的話,我再也不想桔梗的事情了。不掛在嘴邊,也不再想她的臉…所以不要再那麼難過地哭了……」

犬夜叉用帶著熱情和哀求的口吻說道。然而,在這些話的背後,他一定還是把現在的自己和過去桔梗的回憶重疊混淆了--這是阿籬用所謂的第六感察覺到的。

(……但是,已經沒有關係了……)

因為犬夜叉露出很悲愴的表情,他的聲音軟弱地顫抖著。

無法區別過去與現在大概是因為要切斷難忘的回憶是很痛苦的吧,阿籬完全能夠理解。

和斷念相似的想法在心中浮現,亢奮的情緒也宛如退潮般地冷靜下來。同回憶吵架是不會有勝算的。就是因為無法回收,過去的日子才會如夢般的美好。

犬夜叉。單純,倔強,而且他的靈魂所感覺到的寂寞要比別人多一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被同樣在孤獨中苟延殘喘的桔梗所吸引。至少那絕不是阿籬所能介入的縫隙。要承認這件事是非常痛苦的。因為想要掌握住對方一切的戀慕之心,阿籬是一定也會有的。

(可是,不可以那樣……)

阿籬膽怯地抓住犬夜叉的衣服邊緣,一瞬間把額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少年的脈搏,直接傳達過來。一直能感受到他的溫暖。不過,斬斷有些遺憾的心情,阿籬在犬夜叉的手臂之間轉動著身體。

「……好痛喔,犬夜叉。」

「啊……抱、抱歉。」

就算淋得多麼濕,用哭聲告訴他之後,犬夜叉像是想起那時候的自己首先採取了什麼行動似的,用非常大動作的反應離開了阿籬。

在兩人之間頓時分開的距離中,感到一股寂寞。甩開這種感覺,阿籬直直注視著犬夜叉。

「聽我說,阿籬……」

「不要再說了,犬夜叉。」

她阻止鼓起勇氣開口的犬夜叉。

「我也太自以為是地說出那些話了,對不起。」

「妳並沒有自以為是……是我沒有考慮到妳的心情。」

犬夜叉移開視線,低下頭去。在溫柔且煙雨迷濛的春雨中,他看起來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

他對孤獨懷著無法言諭的恐怖感。因為長久以來都是被蔑視地活下來,所以對於被別人嫌棄這件事,是比什麼都要來得恐懼。因此,當阿籬拒絕他的時候,才會很拼命地纏著她。

分開犬夜叉和孤獨這件事,對阿籬來說是做不到的。

不過,她應該能為他掩埋內心的深沉寂寞。

「犬夜叉,你曾說過無法忘記桔梗吧。」

像是在揮去沉澱在心中的討厭念頭似地,阿籬故意用爽朗的語氣說道。雖然因為犬夜叉有些僵硬的表情而感到心痛,但已經不再迷惘了。

「忘了她吧--這句話,我不會說的。」

「但是,我如果一直把桔梗的事情牽扯進來的話,就會傷害到妳。」

「那個嘛……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想要快樂度過的時候,你如果沉浸在我所不知道世界裡的話,我就會有一種別瞧不起我的感覺,那是當然的啊。」

因為阿籬的話而又覺得被嫌棄了吧?犬夜叉用膽怯的樣子往後退。

就算是再怎麼強大的妖怪想阻擋他,都會毫不遲疑地拔刀並跳到最前面去的這位少年的內心,卻是非常脆弱的。阿籬再度受到衝擊。

他所抱持著的,名為孤獨的黑暗,大概是深不見底的吧。要怎麼做,才能為他除去那冰冷的黑暗呢?

「因為有桔梗在,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因為桔梗和犬夜叉相遇,所以我才能也與你相遇。」

阿籬慎重地選擇詞彙,像是詳加解釋般地慢慢說道:

「……因為有和桔梗之間的事情,所以才會有現在這位有點老成,卻既溫柔又帥氣的半妖對吧?」

犬夜叉的臉,眼看著從裡頭紅了起來。

就連阿籬也因為相當大膽的發言而同樣地紅著臉想要逃跑。犬夜叉的動搖傳染給她,因而沉默了一會兒。

在很自然的沉默之後,她繼續說道:

「……桔梗的事情,絕對無法從犬夜叉的心中消失。雖然有些懊惱……事實上是懊惱地亂七八糟,但是我祇要像現在這樣的犬夜叉就好了,所以我不會說出『把過去的事情忘記』那種話的。」

阿籬像是在祈禱似地想著:到底自己笨拙的說法能夠傳達多少心情給犬夜叉知道呢?阿籬一點也沒有拒絕犬夜叉的意思。

想要讓軟弱和堅強勉強平衡的不安定的心情--想著對桔梗懷著複雜思慕的他,想要滿心慈愛地接納他。

「喂,你忘記了的話可不行喔。因為是重要的回憶嘛。祇要在我的面前,盡量裝做無關緊要就可以了。儘管如此還是很難過的時候,也不要一個人封閉起來。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絕對會站在犬夜叉這一邊的。」

像是在挑起什麼似地用力搖了搖頭並摸了一下濡濕的頭髮,阿籬宣布道。

接觸到她的強烈視線的犬夜叉雖然就這麼呆立了一會兒,之後卻輕輕點了下頭。到目前為止都滿是悶悶不樂的金黃色眼眸,突然找回了光輝。簡直就像是,此時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一般。

「……妳,果然很厲害啊。」

在有著些許挖苦意味的聲音之中,勉強感覺能夠看到平日的犬夜叉似的,阿籬放下心來。很自然就鬆弛雙頰,露出微笑。

「我很厲害嗎?」

雖然不太清楚是哪裡很厲害,總之就歪著頭反問道。

犬夜叉苦笑地點著頭:

「阿籬絕不會氣餒,總是往前看。因為有阿籬在,我才能充滿幹勁。不管是什麼敵人出現都不會在乎。討厭的心情也會消失殆盡。就是這點很厲害。」

「是、是這樣嗎?」

這位容易害羞的少年,會如此率直地吐露心情是非常罕見的。雖然祇有這樣,這些話在阿籬心中卻有著出乎意料的份量。

「我之前也曾經說過吧?因為是個半妖,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都不會接受我。我不會再那麼說了。因為祇要一想起那時候的事就會變得失常。」

「嗯。」

「但是,這麼長久以來的那些討厭回憶,或許是為了和阿籬相遇的必經過程也說不定……祇要這麼想的話,就會像是有了能夠忍耐過去的意志。所以……」

阿籬從下方偷看著吞吞吐吐的犬夜叉的臉,詢問道:

「……所以?」

變得有點令人喘不過氣來。但,並不是令人感到不快的感覺。為什麼心會跳得這麼快呢?這像是預感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阿籬抑制住心跳,等著他的話。

少年露出非常複雜的表情,目光游移著。像是鼓起全身的勇氣似地,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今後我想要和阿籬永遠永遠在一起……」

既小聲又很快地說完後,他立刻轉向旁邊。

就這樣,沉默在兩人之間落下。身為導因的犬夜叉似乎在這樣的氣氛之中會感覺不好意思。

不過,就算想要打破這份寂靜,阿籬自己也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話雖如此,好像也不是那樣。

(--咦咦咦咦咦咦!?)

她在心中揚起了毫無意義的亢長驚叫。不,也許是有意義的也說不定。至少很符合在正常的思考能力回復之前的這個情況。

可以用這個觀點來看。

(……這個,簡直就像是--)

在混亂之中,阿籬想起彌勒的話來。他確實有說過沒錯吧?浴佛節也有求婚的祭典這件事,以及男人對女人,或是女人對男人做愛的告白的季節這件事。

雖然之前曾被說過「希望妳待在我的身邊」,是因為法師的台詞在腦海的一角浮現出來的關係嗎?阿籬的臉頰燥熱起來。

(--這不就像是在求婚嗎!?)

在自己的想像中得出求婚這個結論,讓她更加心跳不止,在那加速的鼓動之中變得更驚慌失措。

她很清楚。犬夜叉當然一點也沒有那種意思。或者說,他是不是感覺到有在暗示著什麼呢?

阿籬和犬夜叉就這樣面對面,沉默著低下頭。雖然從兩人濡濕的頭髮上不斷滴滴噠噠地落下水滴,也都像是不關己事一般。

就這樣過了不久後,終於不堪沉默的阿籬握住了犬夜叉的手。

「喂、喂?」

聽到慌張的犬夜叉的聲音,自己的臉此刻大概也紅起來了吧,阿籬想道。接著,她仰視紅著臉的少年。

「那麼,總之陪我一起去賞花吧?」

「賞、賞花?」

因為阿籬有些離題的發言而感到失望嗎?犬夜叉的聲音高揚起來。

「妳說要賞花,但不是下雨了嗎?我先姑且不談,妳……喂,聽我說啊!」

正使勁地把犬夜叉拉往河川方向的阿籬,被非常大的力量給拉了回來。即使想要嘗試抵抗,無法支持住的雙腳還是被完全拉離了地面。

「不要~~我要去賞花!」

「什麼?別說那種孩子氣的話!」

「我要去!」

「不行!」

犬夜叉把用手緊緊抓住的阿籬轉向自己。

阿籬鼓起臉,向上翻弄眼珠睨視著板起臉色的他。但是,這個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在兩人的視線接觸到之後,她「噗哧」地笑了出來,就這樣大笑起來。

「有什麼奇怪的嗎?」

「不,沒什麼。」

阿籬搖搖頭。邊搖著頭,邊繼續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不可能說出口的。被孩子氣的犬夜叉當作孩子看待這件事,不知為何讓她非常開心。偶爾任性一下的感覺也不錯。

不理會失望的犬夜叉,她又繼續笑了一會兒。終於停止笑聲後,阿籬梳了梳亂掉的頭髮。水滴順著臉頰流到頸項上。她穿著的制服也轉變成濕透的顏色。

「喂,都已經濕成這樣的話,不覺得擔心下雨已經沒有意義了嗎?」

「但是……」

阿籬對想要發表異議的犬夜叉像是在說『給我閉嘴』似地伸出手指頭。然後用那根手指指著那邊。

「雨,馬上就要停了吧?」

配合她的手的動作轉移視線的犬夜叉,吃驚地吞了口氣。

沿著河流延伸下去,被春天的花叢點綴上色彩的道路另一邊。遠山宛如剪影畫般地浮現出淡青色。覆蓋在山頭上的雲煙再度被切開,些許陽光射出雲層。在聯繫著天空和大地的光線之中,毛毛雨邊閃耀著邊狂舞著。

「好個下雨天。」

阿籬像在唱歌似地低語著。

身旁的犬夜叉出神地凝視著光束和水的飛舞。阿籬拉起他的手,他就這樣被帶領著慢慢邁出了腳步。

「所謂的雨,也並不全是冰冷的呢……」

少年像是有感而發似地低聲說道。阿籬默然地點頭。

細雨輕飄飄地,一邊被風吹徐著,一邊靜靜地濡濕整個世界。把手牽著手,在沒有人的路上鄭重地邁著步伐的兩人溫柔地包圍起來。宛如被輕薄且纖細的絲絹所纏繞著的舒適--或許就像是蓋上了純白色的頭紗。

阿籬拔下一枝裝飾著頭髮的蓮花。用手捧著世界上最小的一束花束,挨近犬夜叉。不過是沉浸在魔法之中的戲耍。希望總有一天能夠實現,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想。祇是在心中刻劃著這段無可取代的時間。

(這是,祇屬於兩個人的浴佛節--)

接受在道路兩邊開得十分爛漫的花叢的簡單祝福,阿籬和犬夜叉繼續走著。

走向溫和的春天向陽處--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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