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一之瀨敬子
原文取自:HALFMOON
原文名:夏幻想



一、魑魅之森


「哇!好漂亮的地方喔。」
小茜發出歡呼聲。
「真的比想像中來得完備,有休閒地的感覺吧?」
小靡一邊看著旅遊指南,一邊笑道。
現在是暑假。利用這段假期,天道家舉家自酷熱的東京大遷移到距離關東沒多遠的富士山麓來。
「不過,我們竟然有像民族大遷徙一般那麼多的錢。」
小茜轉頭對小霞說。
「因為小靡她說『就交給她去辦』…至於是怎麼做到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呵呵!祇要有妳和亂馬君的機動力,這裡就是供我們白吃白住的地方。我認為你們的能力應該百分之百沒有問題的…」
她丟來了意味深長的一段話。
「那是…什麼意思啊!」
一旁的亂馬露出不爽的表情。他剛才因為在水邊被潑了一身水,現在是女孩子的樣子。
「這個啦,這個…當然也因為主辦者打算讓你們出賽…」
小靡秀出了一張廣告單。
「什麼什麼…「美少女格鬥比賽大會」?」
從旁搶走廣告單的亂馬瞪大眼睛,氣勢洶洶地叫道。
「喂,姊姊,這個「美少女格鬥比賽大會」是什麼東西啊…」
小茜也同時瞪著小靡。
「就如同字面上的解釋啊。有著一定水準以上的女子格鬥大會。好像在這一帶村莊的觀光事業中,是個精采的夏季節目喔。」
「喔喔!原來如此。小靡是認為,祇要小茜和亂馬君出賽的話,其中有一個一定可以獲得優勝吧?」
亂馬的父親˙玄馬笑道。
「就是如此!亂馬君若是冠軍,而小茜是亞軍的話…獎金用來支付這裡的住宿費綽綽有餘呢!足夠讓我們玩一整個夏天。」
小靡按著計算機。
「喂,別把人家當作賺取獎金的工具。」
「哎呀?小茜不出賽嗎?是沒有自信?」
「哼!就算格鬥再怎麼厲害,像妳這種水桶腰…」
『砰喀』,小茜捶了下亂馬的腦袋。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好好加油吧。小茜,亂馬君」
休閒地充滿了哄笑聲。

「真是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小茜的呼吸狂暴起來。
「好啦,這樣也不錯不是嗎?祇要想成是修練的一部份就好了。」
父親˙早雲笑道。
「說到修練,你每年都會到這附近來呢。我常會收到蓋有這一帶郵戳的明信片。」
佳香望向玄馬。
「嗯…沒錯。雖然有好多年沒有來了…好像幾年前的時候,每年都還有隱居到山裡面來的樣子…不過這裡改變了很多啊。原本是沒有這種民宿的。我們來這裡修練的時候,祇是一個山中的小村莊而已。」
一邊擦拭著汗水,玄馬一邊說道。
「嘿~這裡是亂馬曾經修練的地方啊…」
小茜有所感觸似地自言自語著。
「亂馬小時候曾經來過喔。還這麼小的時候。」
玄馬把手朝下方伸展出去。
「他大概是相當喜歡這附近的自然環境吧?每年都會死乞百賴地要求來這裡。因為當時是貧窮的流浪生活,並不是住這種有屋頂的漂亮房間,而是搭起帳篷,近乎野宿的狀態…」
玄馬是沉浸在回憶中吧?他瞇起了雙眼。
「亂馬也有那麼純真的時代啊。」
小茜對亂馬露出毫無顧慮的笑容。
然而,自房內眺望著周邊景色的亂馬的視線嚴肅起來。
「與其說是改變了…倒不如說這裡根本就是另一個地方…山林感覺很頹廢…」
小聲地,宛如自言自語般地低喃道。
「亂馬?」
小茜因為看到他那張比平時要來得正經的側臉而感到有些害怕。
「大概是沉浸在感傷之中吧…」
玄馬一點也沒多留意地說道。

那幢民宿極為舒適。老闆是一對年輕夫妻,據說是離開東京前來尋求安居的地方。
「開發的影響也完全到這裡來了呢…」
Check-in的時候,玄馬一這麼說,
「是啊,不過對像我們這種離開都市的居民而言,這裡是宛如天國一般的地方喔。而且還是有尚未被人類染指,保有著豐饒自然的地方。」
老闆娘就邊笑邊說著。操了一口純正的關東腔。
「魑魅之森現在怎麼樣了呢?」
亂馬馬上詢問道。
「ㄔ ㄇㄟˋ之森?」
小茜瞄了亂馬一眼。對他不同以往的正經口吻感到驚訝。
「西方森林的話,是還沒有受到影響。不過遲早會被開發吧。我曾聽說,自從村長先生在數年前的開發中去世,交棒給年輕一輩之後,就開始實行都市化了。雖然我和我先生因為來自都市,並不清楚詳情,不過由於這裡是人數過少的村莊,好像打算把這些豐富的自然資源作為復興村莊的資產的樣子。」
老闆娘放下了茶,對大家微微一笑之後便離開了。沒有做過多錯綜複雜的詢問。那大概是從都市來到這裡的民宿經營者們的經營方針吧。
亂馬凝神注視著外面。雖然小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倒是很清楚他的心情不太好。

把行李放進各自的房內之後,亂馬突然想到外頭去。
「亂馬?」
小茜叫住他。
「嗯?」
「你要上哪兒去?」
「喔…我想到那附近去散一下步…」

「亂馬君~!」
「哇啊!」
早雲突然從背後現身。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滿面地說:
「要去散步嗎!幹得好!小茜就拜託你了。」
「哇!好燙好燙!」
把熱水從茶壺倒了出來。亂馬從女人的身體變化成男人強壯的肉體。
「你在做什麼啊?爸爸。」
小茜驚愕地望著父親。
「兩個人去散步吧!哇哈哈!」
這樣簡直就是在強迫人。
「真是…在說什麼啊…」
在自頭上交下的熱水蒸氣中,一邊翻著白眼,亂馬一邊恢復原樣。然後,穿上鞋子站在門口。
「好了,妳要跟來的話就動作快一點。不然我就丟下妳不管囉。」
雖然是粗魯的說法,不過是在對小茜說話。
「喔,好!」
沒有猶豫的時間,小茜穿好了鞋,接著追上先行出去的他。

亂馬大概是對這一帶很熟悉吧。瞭若指掌地持續前進。民宿四周也並立著相同的小屋,看起來極為熱鬧。或許是正值暑假,在那之中迴響著人們的歡呼聲。
穿過那些民宿,亂馬走向村外的方向。
彷彿隱藏在嶄新的房舍之中,那裡有幢古老的神社。石碑上刻有難以辨識的「生玉神社」等字跡。刻有官幣中社(譯註)文字的那塊石碑長滿了青苔,傾倒腐朽。不過,大概是當地人很勤奮地打掃吧。社內乾淨俐落,一點也不見雜草叢生的樣子。投了幾枚零錢到古老的木製奉獻箱內後,亂馬拍了兩下手。對宗教一點也沒興趣的他竟會自動自發地參拜,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小茜雖然甚感訝異,仍隨著他雙手合十。
他到底在祈禱什麼呢?
不給小茜思索這件事的時間,亂馬自行邁出了步伐。
「走吧…」
不忘叫她一聲。
「要去哪?」
小茜反問,
「那邊。」
亂馬應道。一跟在亂馬後頭,他便開始走上聯繫著神社內部方向,宛如給野獸走的綿延小徑。
這是他熟悉的通道。興起了這種感覺。
「喂,你要去哪裡啊?」
雖然小茜從後方傳來呼喚聲,他依舊沉默寡言地繼續走著。
來到草木繁盛的神社附近的些微深處。
「總覺得,山林感覺很頹廢…」
亂馬獨自低喃著。
「有感覺到什麼嗎?」
小茜一邊環視著四周一邊問道。
「嗯…山中的空氣很頹廢。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原本是什麼樣子呢?」
「這一帶,被稱為魑魅之森…原本是更為清澈的感覺。但是現在感覺到的卻全是某種討厭的氣息。」
小茜並不能完全理解他所說的話中之意。不過,可以知道他感到不高興的原因就在這裡。開發的影響大概是改變了這附近的山中空氣吧?第一次進入這座山,小茜自己是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不對。
「對了,ㄔ ㄇㄟˋ是什麼啊?」
小茜試探性地詢問在前方不停走著的亂馬。
「ㄔ ㄇㄟˋ就是寫成魑魅魍魎的那個「魑魅」。」
「魑魅魍魎…是指怪物嗎?」
「嗯,不過正確來說,「魑魅」是指棲息於山中的神明,「魍魎」是指棲息於河川的神明,兩者是分開使用的。祇是,將之總稱後,好像就變成「怪物」的意思了。」
「嘿~亂馬真是知識淵博耶。」
不明究理地感到有些欽佩。因為亂馬會談到這些事情是極為罕見的,因此換上了嘲弄的口吻。是覺得這樣不好嗎?亂馬在那之後不高興地沉默下來。
「魑魅他們已經不在了嗎…」
小茜聽到了這樣的低語聲。
「喂,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魑魅、魑魅的…你看過嗎?」
小茜提心吊膽地問道。事實上她並不喜歡「鬼魂之屬」。小茜在這一方面就和普通少女一樣。
「算有吧…」
「咦,什麼時候的事?在這附近嗎?」
祇是好奇的詢問。
「安靜一點啦…吵死了!」
「什麼嘛…神氣活現的。」
小茜睨了亂馬一眼後,閉上嘴巴。她淨空五官,因為感覺到了氣息。

接著,小茜的耳邊響起了細小的聲音。

『救救我…』

一邊想著『是幻聽嗎?』,一邊環視四周。

『救救我…』

聲音再度響起。
小茜離開亂馬,朝那聲音的來向走去。
「啊,喂,不要一個人亂走!」
後面傳來了亂馬的怒吼聲。
「啊…」
小茜在發出驚叫之前,看到了一隻蟲。一隻大蟲展開牠那發著光的翅膀,『啪噠啪噠』地拍打著。仔細一瞧,可以看到令人害怕的蜘蛛絲纏繞住牠的身體,然後牠正拼命地拍打翅膀想要逃走。那蜘蛛絲發出奇異的光芒。一瞬間看起來好像某種有意志的生物。
「是你在呼喚我嗎?」
小茜問道。然後就在她想朝那隻蟲伸出手的時候,身體失去了重心。
「危險!」
亂馬在背後叫道。
「呀-!」
腳底滑了一下。
嘶咚咚咚咚…
地面宛如雪崩一般地凹陷下去。大概是因為下雨使得地盤鬆軟吧?石頭因為無法支撐小茜的體重而掉落下去。一隻強健的手臂在千鈞一髮之際摟住了小茜。一使勁便將她拉了上來。
「真是…我一沒注意就出事。走到歧路上是很危險的耶!妳在幹什麼啊…」
小茜回看著亂馬。一雙真摯的眼眸正凝視著自己。
「對、對不起…我是想救這孩子…」
小茜舉起輕輕握起的手。
緊接著,一隻蟲自掌中亮閃閃地飛起。
「啊…」
真是漂亮。適才還被蜘蛛絲所纏繞的那隻蟲,重獲自由,很快樂似地飛向空中。
「好像是吉丁蟲…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
亂馬一邊拉起小茜,一邊說。
「吉丁蟲?」
「嗯…是身體會發光的一種昆蟲。妳剛剛是想救那傢伙才伸出手的嗎?」
「嗯…因為看到牠掉進蜘蛛絲裡面很痛苦的樣子…」
「妳啊…真的是,妳是想破壞生態體系嗎!?」
「生態體系?」
「是啊,蜘蛛為了生存下去,餌食是很重要的吧?一把那傢伙拉離蜘蛛網的話,蜘蛛就沒有生活糧食了。雖然妳覺得是在做善事,不過牠們可是生活在弱肉強食的世界喔。真是的…妳是打算破壞生態體系嗎?所以說人類真是個愚蠢的生物。祇因為一時的感情就想去救小動物,對蜘蛛而言可是一種妨礙的…」
不過,小茜並沒有看到在那隻吉丁蟲的背後有出現蜘蛛的身影。應該說,就她而言,那蜘蛛網自己似乎有某種意志會去捕捉吉丁蟲。她是這麼想的。當然也有可能是錯覺。而且,自己確實被吉丁蟲求救。
「對…不起。」
但是,小茜並沒有對亂馬說出自己的想法。被吉丁蟲求救…豈能在這裡說出那種不科學的事情!一定會被亂馬看扁的。
「妳知道就好…無法丟下受困的傢伙不管本來就是妳的作風,即使對象是蟲也是一樣…」
亂馬拍了拍小茜的肩膀。氣氛稍微緩和下來。
然後,就在此時。
一滴水滴落在身上。
「啊!下雨了嗎?」
亂馬有些鬱悶地仰望著天空。從茂密的叢林中是無法看見天空的。
「嘖!祇好下次再到裡面去了…回去吧。」
「裡面有什麼啊?」
對他的發言感到在意的小茜雖然想要詢問清楚,卻被雨聲所掩蓋。
亂馬背過身去。然後抓起小茜的手,開始跑了起來。
雨水立刻沙沙地落下。
「真是麻煩…」
亂馬的身體眼看著持續變化成女性。
「對不起…」
「妳又沒做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吧?下雨是自然現象啊…」
兩人持續跑下山。有一雙目送著他們的眼眸。是剛才為小茜所救的吉丁蟲。
吉丁蟲一邊搖搖擺擺地拍動翅膀,一邊跟在兩人身後。兩人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蟲的存在。他們一心祇想在突然下起的大雨中盡快回到旅館去。
當兩人抵達民宿的時候,從頭到腳都已溼透,成了落湯雞。










譯註 官幣中社

神社的等級之一。
官幣意指奉獻給一定等級以上的神社的貢品(獻金)。
神社分為大社、中社和小社。和特殊的官幣大社有所分別。(明治時期的憲法)
雖然現在這種名稱已被廢止,但是在很多的神社紀念碑上仍有記載著。
本作品中並沒有特指哪一個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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