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一之瀨敬子
原文取自:咒泉洞
原文名:君よ知るや南の楽園



第一話 漂抵


不論何處都是遼闊無垠的海洋。海面上燦爛奪目地反射著青空。
這裡是個不知道太陽有減弱威力時候的常夏島國。
數以萬計的島嶼漂浮在海上,美麗的珊瑚礁群包圍在四周。如果會有人類居住的島嶼的話,也會有無人且根本無法碰觸的聖域之島。
我們所居住的島嶼,是方圓約七公里左右的舒適島嶼。在這之中,有著許多村落,數百人左右的一個部落群聚在一起生活。
不大也不小。是一個恰如其分的共同社會。
我的名字是亂馬。
被村中的長老稱為「盛氣凌人的黃口孺子」。
或許用黃口孺子還不足以形容。根本就是意指-『你還太嫩了』-連我自己也有這種自覺。以一位即將迎接「成年式」的年輕人而言,還是個處於最下層的毛頭小鬼。
就是這麼回事。
對我們來說,迎接「成年式」,換言之就是被認可為「大人」的意思。不僅是身體上的成熟,還有在精神上都被承認到達了一定年齡。那就是十六歲。
另外,「成年式」在我們的社會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從鄰近的各小島都會有許多將成為成人的男孩們聚集而來,喝酒唱歌地舉行宴會。也會有為了這一天而幾乎把生命燃燒殆盡的傢伙,所以不可等閒視之。
雖然就其他社會來看,這可能是個令人側目的「行為奇特」的「風俗」吧,不過對以海維生的我們這個社會來說,這是不可或缺的儀式。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慣例」,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粉碎的。
我們並不是一個特別強調男尊女卑的社會,但這個島國的「成年式」卻是以我們這些男人為主角。
每次一到這個時節,總覺得和我同樣面臨成年式的男孩們都會失去鎮定。因為被認同以男人身分自立的這件事,和迎娶「妻子」一事密切相關。迎娶妻子的行為,同時又擔當著延續子孫這種生物學上的重要任務,所以必須要投注相當多的精力。在這之中雖然也不乏在青梅竹馬時期就口頭約定好,並且於迎接成年式的時候就結婚的貫徹純愛的配對,不過那都是少有的例子。大部分仍會對未曾謀面的戀愛對象而神馳。
在這數以萬計的島嶼之中,每年都會改變舉行成年式的中央會場場地。也就是說,除了那些幾乎無人居住的小島外,大致上都是從數百人為單位,適宜居住的島嶼之中,以每年輪流的方式,宛如巡迴擔任「主辦人」一般的「輪班」。在這附近有十幾個左右的大島嶼散佈,所以是依照島嶼數量來平均分配年份以作為計算的。
這一次的負責人就是我出生和成長的這座「早乙女島」。
如果連結婚也都是和同一座島上的同伴的話,會使得血緣關係變得過於親密,或許像這樣依序轉換會場是深具意義的。島上的年輕女孩們也因為成年式的到來而坐立不安。甚至也有來自其他島嶼,心想非得抓住這次機會不可的少女們都划著獨木舟聚集過來,並且盤算好要把迎接成年式的男人弄到手的計劃。
就這樣,當天的島內,不,這個島國一帶將會變得極為熱鬧。
雖然在我們的社會,「結婚」是相當自由的,不過因為有一種在「成年式」的神聖夜晚裡結合的男女會得到幸福的傳說,所以對想做第一次交媾的男女而言,「成年式」那天晚上具有很特別的意義。

至於我呢?還是光棍一條。
當然不是說完全沒興趣。畢竟我在這一帶也是個很健康的男人。
祇是,現在並沒有喜歡的人。

女人則是在開始有月事的時候就被認定為成年了。這個時期每個人都不太一樣,所以無法像我們男人一樣舉行「成年式」的宴會。多數都是以個別家庭或一個部落為單位來慶祝。
一接近成年式,適婚年齡的女孩們就會開始情竇初開。在慢慢到達生兒育女年齡的女孩們之中,也有人會向中意的男孩頻送秋波。
在這個社會,不僅會有被好幾個女人陪侍的強壯男人,而且就連一夫多妻也都是被認可的。不過,對我來說,卻決定祇把最初看上的女孩視為生涯中的唯一伴侶。
所以,我打算要慎重選擇。
不管怎麼說,這位女孩都身負要把我的子孫流傳於後世的重要任務。如果祇是一塊很普通的璞玉,不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嗎?所以至少想要和彼此都熱烈相愛的女孩在一起。
如果這麼告訴村子裡面的長老們,這種想法大概會被視為幼稚吧?不過我無論如何都要娶一位畢生珍愛的女孩。
所以,雖說是成年式之夜,我卻絲毫沒有抱持特別重視的的心情。



直到與她相遇。



我和她的邂逅是在島嶼一角的海岸上。
這附近不但有原始林,在透明白色的海濱還有個綿延數百公尺的平坦海灘。
我是很偶然在那天的傍晚時分穿越海濱的。手中握著魚叉,打算一面游泳,一面捕捉晚餐的菜餚回去。平時就是過著這種隨性的自給自足生活。這也是這座島嶼的謀生方式。
我獨自一人走在海濱,發現有個人倒臥在那裡。
現在不但風平浪靜,而且這裡已經有一陣子沒下雨了。並不是船隻或是獨木舟會觸礁的天候狀況。
我一邊露出驚訝的表情,一邊朝那個人倒臥的地方走去。
倒在沙灘上的,是一位年輕女孩。全身濕漉漉的。乾燥的沙礫彷彿塗滿全身一般地緊黏在皮膚上,大概是從某個地方漂流過來,然後被沖上岸的吧。
我從女孩的上方提心吊膽地窺看著她。
偶爾因為漲退潮,會有溺死的人被沖到這裡的沙灘上。由於某些事故而沉沒在海中的人們,經過好幾天才漂流到這裡來。我從孩提時期就不知瞻仰過多少次被沖到這個海濱來的溺死者。
這女孩,會不會也是漂流過來的溺死者呢?在我的腦海中最初浮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想法。
被沖上岸來的身體,嬌嫩地閃耀著光輝,好像還會動的樣子。許多從未看過的美麗裝飾點綴著身體。
「應該還活著吧。」
試著碰觸了一下,柔軟的身體還有著些微熱度。把耳朵貼近身體,聽得見心臟輕微的跳動。把手放在鼻尖上,感覺得到微弱的呼吸。

(好像不要緊的樣子。)

總不能讓她就這樣躺在這裡,我把她抱了起來。
動作非常輕。
忽然瞥見她的容顏,緊閉著的眼睛的睫毛很長,粉紅色櫻唇的唇形姣好。髮型是短髮。耳飾在耳邊搖曳著。
大概和我的年紀差不多吧。證明還是單身的白色手環令人眩目。

(這女孩,長得真可愛。)

這是我看到她的時候的率直感想。
她完全沒入了我的懷中。

總而言之,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我這麼想著,祇有先把她暫時帶回我的寢屋去。
我的寢屋就在這個海濱再稍微前面一點的地方。並不是很遠。
我是和老爸兩人一起在這座悠閒的島嶼上過活的。老爸的身體很好,雖然在這座島嶼是以一位屈指可數的猛將的身分廣為人知,不過卻過著散漫且相當馬虎的生活。沒錯,他放浪成癖,無法在同一個地方長久居住。從數個月前開始就行蹤不明。
不過,不管他在不在都是一樣過著隨隨便便的生活,所以對我而言,即使老爸不在也無所謂。
由於成年式快要到了,我想他應該會從某個地方悄悄的回來。大概會回來喝他最喜歡的酒,順便和我一起迎接成年式吧。

在海角前方有個小洞窟,那就是我的寢屋。
內部全鋪滿了收集而來的木頭,因此形成了相當舒適的空間。
雖然這裡是常夏島嶼,不過一旦到了晚上,還是會覺得有點冷。平時的生活中是不需要汲取溫暖的,但我所帶回來的這個女孩在泡過海水後,大概是冷過頭了吧,她的身體很冰冷。
這樣下去體溫會流失掉的。
我燃起柴火,為她蓋上薄衣以保暖。
之後必須準備使她恢復精神的食物。幸好白天有燒飯,我在鍋裡添加了雜燴菜。得讓她弄暖和一點。雖說我是男人,卻因為一個人生活的關係,還能夠熟練地準備好大概的餐食。對自己來說就像是很習慣的事情。
好像並沒有因溺水而喝下海水,在把她救起來並帶回來的時候,有看到獨木舟在海上漂流,她一定是乘坐著獨木舟,從某個島嶼渡海前來,然後用盡氣力才倒臥在沙灘上的吧。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被沖上岸來,不過似乎沒有生命危險的樣子。

太陽完全西沉,星斗在天空接二連三地出現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對她微微一笑。
所謂的禮貌性微笑。
這麼一來,她也會對我回以微笑…我暗中這麼期待著,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呀啊-!討厭!別靠近我!!」

非常的突然。突然這麼尖叫起來,然後啪啪地在我的臉頰上打了幾個巴掌。
不僅如此,她好像還有什麼誤會似地,用淚眼睥睨著我。
我呆掉了。這是當然的吧。我可是好心把她帶到這裡來照顧耶。不該受到突然被打巴掌這種淒慘待遇吧?

「喂!妳這傢伙!突然地幹什麼呀!我有對妳做什麼嗎!」

我生氣起來,就這樣怒吼道。

「你不是要侵犯我嗎?」

她憤怒的眼神望向我。我的呼吸再次狂暴起來。

「啊?」

我不停地眨著眼睛,擺出一副『妳在說啥』的表情。

「因為,你不是把我帶到這種洞窟裡面…」

「真抱歉是"這種"洞窟啊。這裡可是我的寢屋。而且…我可是救了倒在海邊的妳喔。如果讓妳就這樣躺在海濱的話,現在一漲潮,妳就會被捲進海中的。如果是向我道謝還說得過去。結果妳竟然賞我巴掌,這是什麼意思!」
我鼓起臉頰,一口氣喋喋不休地說完。

之後,那女孩一聲不響地盯著我瞧。

別那樣瞪著我啊。真是糟蹋了那麼可愛的容貌…

啊,不用說,這些話當然沒有說出口。我可不想再吃她的巴掌。
女孩凝視我好一會兒之後,說話了。

「是真的嗎?你真的救了我?」

她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著我。

「拜託,我騙妳有什麼好處嗎?」

「比方說,想要之後再來侵犯我之類的…」

這女人是怎麼搞的?難道妳是在煽動我嗎?妳這麼想被侵犯啊!

我硬是把這些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吞了下去,回答道。

「即使是再遲鈍的人也會仔細地想一想吧。我才不是妳所想的那種男人。而且,妳看這個。」
我倏地敞開胸膛,給她看我掛在頸項上的首飾。
「那是…」
當她抬起目光時,我點了點頭。

「就是如此。我還沒參加過成年式。所以,不能隨便娶妻。當然也不可能對妳作出勾引之類的事情。」
少女用真摯的眼眸,專注地在我和證明未成年的白色首飾之間來回比對著,然後呼地大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你還尚未成年。我還以為…」
說到這裡,她突然住了口。

還以為什麼?難道妳還想說,我是為了要侵犯妳,才把妳帶到這裡來的嗎?

我們這一族,是以身上穿戴的飾品來作許許多多的區分的。現在我給她看的首飾也是其中之一。我們這些少年在過了十歲之後,直到成年式結束為止,都必須懸掛用白色貝殼製成的首飾。在成年式當天,換戴上新的首飾之前,是不能夠和女人交媾的。這是規定。如果違反的話,成年式就會被延後一年舉行。這可是一個污點。會變成在村裡街頭示眾的罪人。因為這裡本來就是個小社會。會成為極不名譽的事情。
所以,我們這些等候成年式的年輕人,都必須要拼命忍耐。
她的身上也有佩帶代表單身的印信。就是我一開始就看到的那隻「白手環」。
白色對我們這一族而言,是用來表示尚未被其他顏色污染的東西。所以「單身」也就變成還是「少女」的證明。

「反正呢,我在下一個滿月之夜就會迎接成年式,如果是在那之後的話,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可就不知道囉-!」
我很壞心眼地這麼說道。不用說,她的表情如我所料地僵硬起來。

「真是…別擺出那麼嚴肅的臉孔嘛,這當然是開玩笑的。」

「你好壞。」
「是誰壞啊?我可沒那個突然就給我巴掌的人那麼壞。」
我可是很會記仇的。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我沒有和妳交際的意思。所以妳放心吧。」

「說得也是。至少到下一次滿月之前應該都不會有事吧。」

這傢伙的個性挺倔的嘛-我在內心咋舌。

「既然妳已經明白了,吃吧,肚子餓了吧?」

我把裝有用火燉煮過的食物的木碗遞給她。
她的心情雖然尚未完全和緩下來,還是接下了碗
「我開動了…」
說完這句話後,拿起了筷子。
之後就無言地開始喝起碗中的湯。我也拿起自己的碗,開始吃起來。
「要不要烤魚呢?」
我問道。
「不用了…總覺得固體的東西好像會吞不下去。」
「說得也是…我是不知道妳到底有多久沒吃飯了,不過空腹的時候吃太多,反而會對身體有害。」

我和女人面對面吃晚餐還是頭一遭。
即便如此,卻一點也沒有「很興奮」或是「有女人在場的氣氛」。
不過,眼前的這位女孩不知為何,好像使我的心開始萌生出對她相當在意的奇怪心情。

『會因為喜歡的女人而變溫柔。』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老爸曾對我這麼說過。
這句話突然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無言的時間持續流過。
填飽肚子後,再來就祇剩下好好睡一覺,恢復體力。在明天的太陽升起之前,得好好想一想該怎麼處置這傢伙。

「吃飽了的話就休息吧…啊,我會在那邊睡的。如果我在旁邊的話,妳應該無法安心…我不會超越這條線的,所以妳放心睡吧。」
我為她做最大限度的費心盤算,用一旁的木棒畫出線段當作界線。

「謝謝…」

喔,終於有意說出第一聲道謝了嗎?

雖然在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可以感覺到直到剛才都還相當緊張的女孩的敏銳警戒心已經完全消除了。

我拿起自己的毛毯,很快躺在床上。
而我平時使用的鬆軟草床則讓給她睡。雖然有點硬,不過還是可以睡得著。能夠躺下來已是萬謝。
一邊感受著她平穩下來的氣息,我一邊懷著無法鎮定的心情轉身仰面朝上。
『嘶嘶嘶』,小燭臺上,照耀著洞窟的蠟燭的細小燭火燃燒著。大概再過數分鐘,就會完全暗下來吧。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清脆的聲音從房間的相反方向傳來,詢問著我。

「亂馬。」

我一這麼回答後

「亂馬…是嗎,你叫亂馬啊。」

她反芻著我的名字,好像有點害羞。

「我是,小茜…晚安。」

她說完後,就翻身轉向另一頭去。之後又恢復了寂靜。

(小茜…嗎?真是個好名字。)

我盡量不被她察覺地獨自微笑著,然後閉上眼睛。
從解除警戒心的她的口中得知了名字。祇因這樣就有種飛上天的感覺。
之後,我就被拉往溫柔的睡眠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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