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MAI
原文取自:咒泉洞
原文名:旅先の友人



二、檜明

「哎呀,真是抱歉。因為妳和我的老朋友長得一模一樣……」
把小茜叫成”冬實”的少年,在餘部站的小小等候室中,向亂馬和小茜道歉。附帶一提,另外兩組成員因為先一步下山到餘部的鎮上,所以在等候室裡面,祇有他們三個人。
「不,我並不會在意啦。」
一邊露出苦笑,小茜一邊對少年說道。
「喂,你是本地人嗎?」
對於亂馬的問題,少年點了點頭。
「是的,我是住在餘部的高二生。話是這麼說啦,高中也祇要從隔壁兩個車站步行約十分鐘就到了……」
「咦?那,今天不用上學嗎?今天是星期四喔。」
「沒有啦,因為今天是高中的創校紀念日。」
少年用臨危不亂的溫和態度來應對挑著語病的亂馬。這位少年簡直就像是小茜的姊姊˙小霞的化身。
「對了,你剛才在做什麼呢?」
雖然改變話題的小茜向少年這麼詢問道,事實上兩人都很清楚看到,少年在車站後面的草地持著手槍,不斷地射著標的。他那時候的表情,實在很難從他此時穩重大方的表情上做想像。而且能確實 地打到距離那麼遠的目標,他的本事一定相當了得。或許,他這副穩重的表情就是為了要隱瞞潛在的危險性格而表現出來的演技─亂馬心存疑慮。雖然把小茜錯認為一位名叫冬實的女人的這件事 祇是杞人憂天,但萬一他有出現攻擊過來的舉動,就必須要能立刻做出應變,所以他對少年所有的言行舉止都相當注意。
不過,很意外的是,少年卻非常流利地坦白說出他自己是個根本對其他東西視而不見的手槍迷,祇要找到空閒,就會在餘部車站後方的那個場所磨練射擊本領。
附帶一提,他所拿的手槍事實上並不是真槍,祇是壓縮空氣槍─之類的事情都由他本人作出了說明。
「我還沒辦法一次就全部打落。所以打算好好地鍛鍊。果然,使用者的本領還是最重要的吧。」
「是啊…啊,對了,那個……」
雖然小茜想要再次轉變話題,不過卻有些語塞。
「你,是叫什麼名字呢?」
「妳是說我嗎?」
對於反問的少年的問題,小茜點點頭。
「我叫檜明-ㄎㄨㄞˋㄇㄧㄥˊ-。木字旁再加上一個會議的會,讀作檜。另外,名字是明快的明。」
「嘿,好特別的名字喔。」
「嗯,因為是由兩個漢字組合而成的關係吧。有的時候,明明是全名,卻被弄錯以為是姓。所以有好多人都把我的名字叫成『檜明同學』呢。」
亂馬斜睨著開始交談得相當熱絡的小明和小茜。
「原來是這樣啊…對了,檜君,你是本地人吧。在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值得推薦的觀光景點呢?」
對於小茜的疑問,小明立刻予以回應。
「當然有囉,就是那個讓妳們兩位搭乘火車過來的餘部鐵橋啊。雖然從上方往下俯視是很棒沒錯,不過從下方向上仰視鐵橋也是別具滋味的喔。」
「喔~那你可以帶我們去嗎?」
「耶?」
因為小茜的請求而出聲的,並不是小明,而是亂馬。他的表情,很明顯在說「妳要把這傢伙也帶去呀?」
「怎麼了?亂馬有什麼異議嗎?」
「呃…沒、沒什麼……」
看到支支吾吾地低下頭去的亂馬,以及露出『真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的表情的小茜,小明無意地問道。
「妳是小茜…小姐對吧?請問小茜小姐和那邊的那位,是男女朋友嗎?」
「「咦咦!?」」
因為他冒昧的問題,不管是亂馬還是小茜都大叫了起來。
「那、那種事情……你說啦……」
「什麼『你說啦』,別推給我啊……」
「別推給你是什麼意思……」
一看到照例擺出吵架態勢的兩個人,小明不由得微笑道。
「妳們真要好呢……」
對於小明這麼一句突然的低喃,亂馬和小茜都化解了備戰姿態,看向小明的臉。
他的臉上,浮現出在車站後面注視著滿是彈孔的紙張時的那種自嘲笑容。
「小明君……?」
「咦?啊啊,真對不起。祇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是的』,在點著頭的小明的腦海中,大約兩個月前,降臨在他身上的悲傷事故復甦過來。

很明顯是被人的手撕裂開來的衣服……
彷彿哭乾了淚水似的,少女木然的表情……
從警察那裡聽取情況之後,警官充滿了責難的眼神……
爾後是猛烈的責罵……

「小明君?」
「咦?啊啊,真的是很抱歉……」
「你沒事吧?總覺得你的表情很悲傷的樣子。」
一邊注視著關心小明的小茜,亂馬一邊吐出深深的嘆息。雖然給人的印象很好,不過就他看來,小明再怎麼看都 祇是一個討厭鬼,雖然感覺異樣卻毫無辦法。一看到和小茜很快樂似 地交談著的他的樣子,就很自然會抱持著『莫非這個男孩對小茜…』這種不安感。
雖然這是亂馬自認把小茜的事情視作比什麼都要來得重要的有利證據,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他可能一點也沒有想過那麼多吧。
不過,反觀小茜這一邊,對待平時不知道為什麼都會被好幾位少女們追著跑,而且對自己的心情一點也不坦白的亂馬,雖然都是抱持著”祇要好好說清楚就沒事了”的想法,不過一把這個想法倒轉過來看-”不希望他喜歡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女孩子”,每每就會得出『也就是說,自己在很早以前就非常喜歡亂馬』的結論。小茜雖然想毫不隱瞞把這件事傳達給亂馬知道,他卻總是在這個時候盡是說出一些嘲諷的話來。就因為這樣,曾經好幾次都發展成激烈的吵架。也因此,小茜總是告訴自己『說出口的時機總會來到的』,至今卻仍舊保持沉默。
總而言之,亂馬和小茜的關係之所以會一點進展也沒有,都是因為亂馬的遲鈍,和小茜的少女心的緣故。
(幹嘛跟他那麼高興地說話啊。)
亂馬的心中滿腹牢騷。
(和我說話的時候,從來都不曾給我那種笑容過。)
他可能一點也不知道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個性的關係,亂馬的情緒起伏非常的大。
「喂,快點下山去吧。廣志和大介他們一定一直在等我們。」
因為亂馬的這段話,小茜不禁望向手錶。
「對了,有預定好的行程呢。」
「那麼,我先告辭了……」
一看到小茜慌慌張張地在確認預定表,小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想要走出等候室。
「咦?等等,小明君。」
「請問有什麼事嗎?」
小明因為小茜的叫喚而回過頭。
「你要上哪兒去?」
「那個,我想再去磨練一下射擊技巧……」
這麼說著的小明,順道談到他自己近來因為射擊一直無法進入情況,而對自己的技術開始產生疑問的事情。
「一般來說,會因為那種事情而對自己產生疑問嗎?」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怪人吧……」
小明老練地回應著對亂馬的長吁短歎。
「那是說,你還會待在這裡是嗎?」
「咦?是啊,我大概會在車站後面再練習個三十分鐘左右吧。」
「也就是說,我們回去香住那邊的時候還會再見到你囉。」
亂馬因為小茜的這段話而露出驚訝的表情望向小茜。
(還會再見面…難道說,小茜她……)
連想都不願去想的想法一個個在腦海中成形。
在畢業旅行的途中碰到的少年,以及身為關係毫無進展的對象的少女。在他們兩個人相遇的那一瞬間感覺到了什麼,而且彼此還看對了眼。兩人的情愫逐漸發展出來,少女決定要和原本對象的少年分手。不過,身為少女原本對象的少年卻無法對離開自己的少女死心,因而不但把少女,甚至連搶走少女的少年都……
這樣的想像,對亂馬而言是很輕而易舉的。不,應該說,如果小茜真的和小明變成那種關係的話,他絕對會做出那種近似瘋狂的事情吧。
不過,小茜壓根兒沒想到這些,她祇是很單純地在確認可以見面的這件事情而已,並無他意。
「亂馬?」
看到亂馬露出分不清到底是生氣呢,還是悲傷的複雜表情,小茜很明顯浮現出警戒的神色喚著他,亂馬頓時醒悟過來地看向她。
「你怎麼了?露出那麼奇怪的表情。」
「不,沒什麼。」
『總不能坦白對她招認自己的想法吧』,亂馬很適當地迴避小茜的問題。
小茜並沒有發現到他那奇怪的樣子,祇是對亂馬說聲『我們繼續行程吧。』,接著又補上一句……『是你說想要快點走的吧?』
一邊目送著走出約有百餘公尺高,祇有一個月台的餘部站的亂馬與小茜的背影,小明浮現出有些羨慕,卻又有些悲傷的表情。然後,一邊喃喃自語著”給小茜她們看的是另一把槍”,一邊從懷中掏出手槍,回到車站後面去。

「啊,不好。我忘了把時刻表帶下來。」
小茜突然發出嚷嚷聲,是在亂馬和她與先行下山的兩組夥伴會合之後,正準備走向人潮密集的海岸附近的時候。
因為她的遲鈍,兩組成員-尤其是亂馬-都露出了呆然的表情。
「對不起,你們等我一下。我去拿下來。」
「咦咦-?」
對小茜這番話引發出大叫的是小百合和由佳這對女性同伴。
「妳說要去拿下來…難道說小茜妳還要再爬上去嗎?」
「可是如果被別人偷走的話……」
「我不是在說那個,而是如果妳在這種山路來回上下,身體可是會吃不消的唷!」
小百合指著餘部站所位在的山脈中腹。
餘部站在明治時代,當JR還是屬於國有鐵路的時候,兵庫縣的知事(譯註)就接受餘部地區當地的孩子們的申訴,設置了用以穿越鐵路,據說完成當時比今日還要短的月台,等候室也比現在的風格更加的樸素簡單。
不管怎麼說,餘部站所在的位置就已經夠叫人吃驚了。因為餘部鐵橋的高度有四十一˙五公尺,所以車站所在的高度也必然同樣在四十一˙五公尺的地方。
通往那裡的道路,雖說是登山道路,卻沒有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山的斜坡是呈現之字形的道路,坡道的斜度因為地勢的關係,傾斜度有三十度以上。就連已經習以為常的當地人都不可能立刻爬上去的道路,小茜卻要急急忙忙 地走上去,小百合和由佳的說話口吻與其說是在警告小茜,倒不如說擔心的成分居多。
最後,小茜還是決定一個人去把時刻表拿回來,而在這期間,兩組成員仍舊遵循預定行程,如果順利的話,搞不好在前往餘部站的途中,大家就能夠會合了。
『和亂馬君一起回去也可以啊…』雖然由佳也有表示這樣的意見,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可說同樣都有著微妙的競爭意識吧?
「反正我一個人也不會有問題的。」
「還要再爬上那種山路實在是太麻煩了啦。」
就這樣,彼此都主張個別採取行動。
「那就待會再見囉。」
小茜如此同兩組夥伴道別,很快地前往餘部站的方向。
三十分鐘後,小茜和兩組夥伴是在根本想像不到的情況下會合的-

雖然坡道比想像中還要耗費體力,不過小茜還是設法抵達了餘部站。
在劇烈的喘息著的小茜背後,”有個人”偷偷 地接近過來。
如果是平時的小茜,應該會感覺到那個身影所散發出來的奇怪氣味,並立刻擺出轉身向後的警戒行動才對,不過此刻的她,因為想早一刻確保拿回時刻表的想法相當強烈,所以並沒有察覺到。
「啊,有了有了。」
在等候室裡面,找到了目的地的時刻表,小茜放心地嘆了口氣。
確認手錶的時間,和兩組成員分開祇過了十餘分鐘。雖然現在下山去同他們早一步會合也是可以的,不過體力的消耗比想像中來得更厲害,她覺得就這樣在這裡稍事休息,再和回到車站的他們會合可能比較好吧。
話說回來,那位名叫檜明的少年曾說會在這間等候室的後頭用壓縮空氣槍練習射擊,搞不好還在也說不定喔。
小茜如是思索著,於是轉向出入口的方向,想 走出等候室。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至少小茜是作如是感。
雖然一瞬間想到『是天黑了嗎?』,不過不可能有這種事的。
一個未曾謀面的某個人彷彿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的去路一般地站在那裡。
小茜能夠認知到的也僅止於此。
很明顯的比小茜高出許多的男人,根本不給小茜發言的時間,就從懷中掏出手槍,抵在小茜的頸項上。
小茜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因為體力消耗過度,對於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的理解能力也顯著降低。
「別吵。如果妳嚷嚷的話,我可是會在妳的身上開一個洞的。」
當男人低聲私語的時候,小茜才終於了解到自己所身處的情況。
恐懼感要比堅強更早在她的體內流竄。如果是平時的她,應該可以在對手掏出手槍之前就把他那巨大的身體給擊倒才對。可是因為她太晚察覺到自己的危機,而讓給對手有利的狀況。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身體顫抖著。一看到她的膝蓋不停地在顫抖,男人齜牙咧嘴地獰笑著。既可怕又尖銳,且突出的虎牙閃閃發光。
「過來……」
男人用手槍抵著小茜的背部,催促她走出等候室。小茜直覺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照男人所言來做會比較好,於是勉勉強強地遵照男人的意思走出等候室,從車站走向通往餘部地區和下山道路的月台。
一邊走著,小茜一邊在心中不停地呼喚著亂馬。
(亂馬…快來救我……大事不好了……)

兩組成員在和小茜分手後立刻展開了行動。
用訪問的模式向當地人提出問題,原本祇是想彙集有關餘部的好去處,但在進行作業的時候,卻出現有關那位持有壓縮空氣槍的少年檜明的話題,讓兩組成員全都大吃了一驚。
小明的事情總覺得好像即使在當地人之間都深具話題性,當他們再稍微深入詢問的時候,小明在車站後方用壓縮空氣槍射擊的原委始末就呼之欲出,令他們為之呆然。
「喔喔,小明君嗎…他在餘部這裡可是一位名人唷。雖然他說自己的戀人是被暴徒襲擊的,不過警方都抱持著『那會不會就是小明君本人的所作所為』的成見來看待那次事件。
不過,他好像藉由被害的那位戀人的證言被無罪釋放了……之後,小明君因為那位女孩離開了餘部而變成燃燒著復仇怒火的孩子……唉,我倒覺得 祇要能夠照平日那般生活下去的話,根本不成什麼問題的……
如果犯人在他眼前現身的話,大概會成為他每天不斷練習的空氣槍的餌食吧。
總而言之,聽說他有從那女孩的口中得到有關犯人的線索……
就連警方好像也有公佈犯人是一位有著尖銳且向外突出的大顆虎牙的男人……
啊啊,真抱歉,有點脫離主題了。說到餘部的好去處嘛……」






 

 

譯註 知事
日本都(東京都)、道(北海道)、府(大阪府、京都府)、縣(43個縣)的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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